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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八


  怎么办?闲闲地靠在墙边,从里往外,由门缝里凝视着异儿踌躇的娇小身影,张伯冠对她可是又气又怜!这异儿可真绝,连几夜来拚小命说服自己别成亲,怎么就不懂得改说一句“娶我做大夫人”不就结了吗?笨丫头,也不想想他还能上哪去找一个对自己的脸伤全然无惧的姑娘呢?

  嘴角勾出一丝又甜又酸的笑,感觉七年前心中那恐怖的创伤,正一点一滴被异儿的颦笑憨泼模样给抚平。

  冥冥中,他认为异儿是蜜丝的“新生”,是蜜丝为了她临死前的许诺,以异儿的身分前来重续一份被硬生生中断的情缘,来与他缠绵一辈子的。只是这异儿也太痴拙了吧?他的明谕暗示究竟是哪里不够?她怎么听都听不懂呢?

  娇小身影在踅步子了,跨前又倒退的,在张伯冠引颈盼望中,她却退缩地掉头走了,可怜兮兮的模样教他不忍再这么逗弄她了。

  好吧,明夜她再来,他会跟她把话说清楚,让她欢欢喜喜预备做大夫人——他张伯冠的爱妻。

  举头望天,明月星光。灿灿亮亮。他真心地笑了。

  举头望天,明月星光,灿灿亮亮——异儿只觉得自己快要哭出来了啦!

  “呜……”夜阑深谧,整座锦绣庄寂静无比,人人都因为数日后即将举行的婚礼忙得累坏了,个个都在睡梦里,走到哪里都悄然无声,只剩下异儿微微的抽泣声随夜风飘散。

  呜……异乡人要成亲了。呜呜……异乡人说他一定要娶个大夫人。呜呜……异乡人再也不要她陪着吃饭,看书写字、说话聊天、拥抱睡觉了!呜呜呜……

  哭丧着心情,异儿才转到走廊的拐角,眼光漫无边际,没个焦点,忽地——

  “咦?”小脚停了下来,小小鼻头因一丝若有似无的木头焦味而皱了皱,不知不觉寻着这味道一路绕道,赫然发现小路尽头的偌大柴房,从窗门缝儿内正冒出又浓又呛的白烟,同时有人手持火把从里头跑了出来。

  “啊……”异儿慢了半拍才喊了起来,“失火了!失火——嗯……”

  持火把的男人朝她冲过来抓人,异儿逃避不及,才转过身,一头长发便被人抓牢,后脑勺遭到狠狠一顿重击!

  “呜!”异儿吃痛,胡乱挣扎扭动着,连腰际间系的玉块也铿然一响落地,被打得昏死过去。

  “哼,算你倒楣!”男人左顾右盼,右手所持的火把焰光映亮他疯狂残忍的神情。

  “哼哼,有了……”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左手拖着昏瘫在地上的异儿,竟然又一步步回头走入柴房中,将她扔到一堆干裂的柴薪旁。

  “姓张的,你们锦绣庄或许赢了我周大通一回,但现在瞧瞧我怎么扳回这一城吧!”

  咚——

  毫无预警冒出一身的冷汗,张伯冠的胸膛剧烈喘息,深邃的眸子瞪视漆黑的上方好半晌,缓缓别过头凝视一旁桌案上的烛火。

  烛火在经过几个时辰的燃烧后,已积了不少蜡泪,宛如一摊春泥。

  仅着一件单衣,爬爬黑发,在房内绕着桌椅床榻走了几个来回,一口气喝完一壶变凉的茶,再重重坐到桌旁,只手撑着下颚,另一只手则是不断弹敲桌面,嗒、嗒、嗒地传入自己的耳里,好不心烦!

  他不明白自己好端端从睡梦中惊醒的原因。一无噩梦,二无内急的,怎么就是这么难以入眠?

  咚!

  重新躺回床榻上,愈来愈是心浮气躁,双眼再也闭不起来。

  咚咚!

  整颗心宛如一口大钟,警告似的撞击,响得他全副神魂无法安定。

  咚咚咚!

  他干跪又起身,这回是走到屋外去,看看多呼吸几口夜凉的空气,是不是可以睡得安稳一点。

  咚咚咚咚!

  大钟愈敲愈急了,教他全身热血跟着沸腾,沸腾到了极点时,却是一种要灭顶的恐惧。

  这恐惧,他七年前便已经尝过了一回,在得知蜜丝要被施以焚刑的那一刻起,便入骨钻髓缠绕住自己,像种根治不好的隐疾,平日没事,但遇事时便尽数发作了起来!

  咚咚咚咚咚!

  “异儿!”他倏地起身,疾步快走,没几步路更跑了起来,再没多久竟就奔出了冠居,打破了他七年来的闭关!

  夜幕黑沉沉的,鞋底磨擦过地面的声响刺耳,他张目极望,却仍想不通自己是在找些什么!他动作迅速,却仍想不通自己是在追赶些什么!就只知道自己要找、要快,否则就要来不及、来不及了……

  下意识穿过冠居的庭苑,张伯冠人才转到走廊的拐角,猛地就先闻到一股刺鼻呛人的烟味!

  失火了!他呼吸一窒,脑子像被人狠狠棒喝了一棍,拔腿跑入小径,直冲尽头——果然是柴房失火了,焰光正盛着呢!

  “糟糕!”他马上转身要去叫人来帮忙扑灭。

  哐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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