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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


  “我是……是……”她被他的口吻吓到了,嗫嗫嚅嚅了老半天,“我是异乡人,异乡人……”这事连她自己也解释不出来。玉儿姊姊说她昏睡七年,清醒时睁眼张嘴第一句话便是“异乡人”,而她更以为自己就叫“异乡人”,不然,这三个字怎么会念出来这么顺口又顺耳?

  “你是异乡人?”张伯冠一听,怒火不降反升,恶意地往跌坐在地上的小丫头俯身,故意用半边狰狞的脸孔面对她、恐吓她。“那你又口口声声叫我‘异乡人’是什意思?说!是不是你知道了些什么,以为我这个主子好欺负,故意在我面前乱说话,还是有什么企图要惹我注目?”

  尽管拥有生意人的头脑及手段,但七年前的张伯冠,可说是“人性本善”的优良典范,但是自从蜜丝在他怀中断气那一刻起,他的性格剧变,从天竺回到锦绣庄后,更是阴阴冷冷、戚戚郁郁,教人在他面前不敢喘一口大气,一张半人半鬼的五官吓走每一个派来服侍他的奴婢。

  但是,为何这个小丫头到现在连一点儿惧色都没有,反而又摇摇晃晃站了起来,一张小脸顶认真地由下往上看了老半天,脸上闪过一点点难受加上一点点失望,偏偏就是不见恐惧的神色?

  “异乡人……”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觉得”啦!“你以前好好,不是坏坏的。”

  “谁教你这样说话?!”既惊且怒,张伯冠被踩到痛脚,抡起一手,可是对上那张小脸时,巴掌竟然怎么样也甩不下去,只是不上不下地僵在半空中,这一幕教站在半敞的门口外的张仲亚先是一看就紧张,再看就纳闷,三看转而哑口无言,四看就不管三七二十一地插话进来。

  “咳嗯~~”先用咳嗽声打破僵局,小的那一个是糊里糊涂回过头来看他了,可是低头瞪人的那一个大的却保持原姿势,动也不动,连白眼也不肯施舍一记……可人家是大哥,他这个做人小弟的只有认了,不然还能怎么着?

  “唔,”异儿眼睛眨眨,“二当家!”她想起了这个长相俊美的男人是谁,马上规规矩矩行了个礼,可在行礼完毕后,却又把双掌合十,再鞠了个躬才算数。

  “你是在拜拜吗?”张仲亚有些失笑了,“我又不是什么神仙!”

  “嗯?大家不是都这样行礼的吗?”好奇怪,她的想法有错吗?每次她这样行完礼后,玉儿姊姊就会纠正她说不对,其他人也会用有点怪怪的表情看着她,异儿真是不明白为什么呀,她不是很有礼貌了吗?真怪!

  张伯冠闻言浑身一僵。

  的确,双掌合十鞠躬才叫行礼——在天竺的话,正是如此……

  “你怎么会认为大家都这样行礼?”张仲亚发现这小丫头纯憨中又透着一抹不是很明显的娇蛮泼气。

  按常理来说,这两种截然不同的特质不该同时并存在同一个人身上,但是这个名叫异儿的新来丫头倒有点不太一样。

  张仲亚这时倒能理解兄长一直盯着她看的缘故了。她……很耐人寻味啊!

  “你……再过来一些。”忍不住向她招招手,见她顺从地走了过来。张仲亚想将异儿看得更清楚仔细些。

  “咦~~啊!”异儿才踏出第一步,左臂就被张伯冠出手拉住,突兀得让异儿差点往前倾跌,却又及时被他往后一扯,仰倒入他的怀抱。

  “异乡人?”异儿才来得及说完这句话,就被张伯冠扣住下巴,往上抬着,对上他低俯的脸孔。

  由于背着光线的缘故,张伯冠被火烧过的伤处看来更教人毛骨悚然,张仲亚这个旁观者都想用力吞口水了,更遑论那个被欺压在下方的小丫头片子?张仲亚两道很是怜悯的目光凝了过去。

  但那显然是多余的!异儿被迫看着张伯冠的脸,她眨了眨眼睛,鼻头掀一掀,嘴巴微启,脸上就是不见一丝害怕,反而是愈看愈……入迷?

  “好久好久没看见了呢!”异儿着迷道。

  张伯冠的手劲终于略一放松,异儿没有马上挣脱逃开他不说,反而踮起脚尖想把脸凑得更近。“异乡人啊,再让我多看一会儿吧!”她请求的口吻不娇也不媚,但就这么理所当然似的,他竟也顺理成章地定住身形不动,任她看了起来。

  中邪!这绝对是中邪啦!张仲亚在一旁张口结舌到不行,俊脸完全没有形象可言。但,到底是谁中了谁的邪呢?

  是呀,是谁中了谁的邪呢?

  原来以为已经死寂的心湖,现在又滚滚波动着,张伯冠扣住她下巴的指尖放缓力道,转为徐徐的磨蹭,粗糙的手指摸着她,令她舒服地眯起眼睛,任他俯首在自己耳边拂息低语——

  “那摩斯戴——”如果她是“她”的话,理当知道这句天竺语的含义。

  “你好。”她应得又自然又快乐,下意识的,毫不考虑的。

  她话才说完,他的脸色一变,双手改为一把抓住她的肩膀,将她用力搂入怀里,紧紧紧紧的,完全没意识到怀中人儿用小鸡般的力气在挣扎反抗。

  “大哥,松一下手吧!这丫头快换不过气来了。”张仲亚,在场人中唯一没“中邪”的那一个,虽然不怎么情愿,也只能姑且“棒打鸳鸯”一下了。

  “仲亚。”张伯冠声音平平地叫唤道。

  “呃?”张仲亚却是整个人都被叫得呆住了。

  这可不能怪他,张伯冠这七年来口中除了“蜜丝”外,对其他人根本视若无睹呢!

  “是,大哥?”强忍满心狂喜,张仲亚彷佛又看见“死去”七年的大哥,再度复活了过来,就是因为这个新来的丫头吗?

  “我要她来服侍我。”张伯冠表情依旧是那么冷沉,可是内心情绪却是那么激动,拥抱着异儿的双臂是放松了一点,却不曾真正放开……而且,这辈子再也不会放开!

  异儿从一个小园丁一跃而成大当家的贴身丫头!

  这前所未有的情形,在锦绣庄里引起一阵喧然大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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