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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伯冠整个人当场凝成木雕泥塑像,两丸黑眼珠发了直,只能一直望着眼前的少女。

  “异乡人──”娇软的嗓音又喊,他却感觉自己就像浸入冰冷的江水中──一如当初听见他的天竺妻子——蜜丝的危机噩耗般,浑身不由自主开始颤抖。

  “唔……”喊完最后一声的“异乡人”,异儿对他露出一朵又甜又亲昵的微笑,然后仿佛连吃奶的力气都用光了,头一点、娇躯一软,整个人就晕了过去。

  “这位姑娘脉搏正常,气色颇佳,不像是身体出了状况才晕倒的。”老大夫在最快的时间内抵达张府──因为被张伯冠七年来从不曾有过的激烈咆哮给吓到。

  “……所以说,这位姑娘应该是受了什么巨大的刺激,情绪太过高亢,心思一时承受不住才晕了过去。”老大夫摇头晃脑做出诊断。

  “那要如何治疗她才会好?”忽地,张伯冠阴沉的质问。

  “这也不必什么治疗,这不是什么病伤宿疾呀。只要让这位姑娘休息够了,她便会自行清醒的。”

  是这样吗?张伯冠最后冷冷睨了老大夫一眼,极端无礼的背过身去,连理都不理老大夫一下了。

  “我送您出去吧。”末了还是张仲亚站出来,送走老大夫,再踅回来,静静打量躺在床上的那一个,一边扭头默默审视坐在床边的这一个──

  “大哥认识这丫头吗?”忍不住要问。“她是新来的,是吧?所以大哥以前便认识她啰?”

  “大哥是怎么认识她的?”

  “大哥是在哪里认识她的?”

  不厌其烦,接二连三提出质疑。这不能怪张仲亚有着如此浓烈的好奇心,因为这是七年以来,他首次看见兄长如此“生气蓬勃”的模样──尽管是强烈的愤怒、疑惑等等不好的情绪,但仍应该买串鞭炮放来庆祝了,不是吗?

  “不是吗?”张仲亚再一次自问,不觉放眼打量四下,冠居自从张伯冠从天竺回来后,便全面改布置成深黑的悼丧色调,为那位有缘无分的嫂子守丧,一双漆黑的深瞳里更是盈满苦涩的伤痛,和甜美的追忆,皆化成浓稠的怅然,教人不敢也不忍去触及。

  但是,显然的,今朝却有人──便是这个晕了过去,被张伯冠亲手抱来,放在自己床上睡卧的小丫头──无意间触及了张伯冠的伤痛之处。

  张伯冠一迳保持沉默,张仲亚也无意对牛弹琴太久,尤其是一头哞也不哞一声的牛。唉,这头牛还是他的亲兄长哩!

  “这丫头名叫异儿,是几日前由织坊那里拨过来帮忙的。”张仲亚见这气氛太沉闷,又自行开口说了几句。“我从没见过你容许任何一个女人──甚至是清扫的仆妇,进你冠居的屋内呢!如今这长得不怎么样的丫头片子……”半是好奇半是试探的,张仲亚绕身打算往床边走得更近一点,半俯下身子探头欲打量得更仔细点。

  “唰!”一条胳膊突然伸出阻挡住张仲亚的脚步,张伯冠阴恻恻半侧过脸,视线定定的看着,张仲亚聪明地高举双手呈投降状。

  “不准吵她。”仅仅这么一句简短命令,但已经显露出不寻常的在乎意味,张伯冠自己知或不知呢?

  “好。”张仲亚非但不为兄长的态度感到气恼,反倒有些振奋,高兴的点了点头。

  开什么玩笑,张伯冠意志消沉了七年,如今有个能勾出他“反应”的对象出现,自己开心都来不及,哪会去计较那么多?

  “好好好,我不吵她便是。”张仲亚知趣地掉头退出门外,不吵不吵,万一把似乎有那么点苗头的“意思”给吵没了,搞不好就对不起兄长哩!

  张伯冠深深幽幽注视床上的睡人儿。

  注视得愈久,思绪愈混乱,整个魂魄顺着回忆逆流,追溯到七年之前……

  取道丝路,张伯冠费了好一段时日才抵达天竺首都——光之城。

  一踏上这个与中原截然不同的异域国度,他向来温和平静的心湖,不免也漾着兴奋的波动。

  “张大当家,您在发呆呢!”已是丝路上的老向导——锡叔已经习惯看见首度踏上这片异域的商旅,那好奇兴奋的表情。他打趣着,“敢情好,您是看天竺姑娘生得好看,发愣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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