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_宝贝俏妞_朱拾夜

楔子

　　一架直升机在中部山区上盘旋，在选定了一处较为平坦的地方后，直升机缓缓的进行降落。螺旋桨所制造出来的巨大风速吹得平坦之地附近的树木不断的剧烈摇摆，而巨大的声响更是让人面对面交谈都得费上番劲。

　　直升机终于降落地面上。门打开后，一个身手俐落的高大男子迅速的跳下，扳住机门好让里头的另一位发须泛白，身材却依旧英挺结实的中年男子步下直升机。中年男子一下机，立刻回头将机上的另一位风韵犹存的美妇扶下机。

　　中年男子跟高大男子大声说了些什么后，立刻扶着美妇走向一条向不可辨的小山路。而直升机又缓缓的离开了地面，朝天空飞去。

　　穿过小山路，路的尽头赫然是间小木屋。小木屋的外观看来有些残破，敲敲补补的痕迹布满屋顶。

　　美妇一看到这景象，立刻悲伤的啜位起来。

　　“我就是不懂，她为什么要这样对待自己？就算她不为自己想，也该为她女儿想呀！她为什么不来找我呢？为什么？”她哽咽的说道，虽然语气极为不满，但心里却是自责的。

　　中年男人用力揽了揽妻子的肩膀。“你认识月眉这么多年，早该知道她的脾气的。”

　　“我就是太知道她的脾气，我才会这么生气！当年年纪轻轻的就自己带着孩子跑到这种地方来，过着自食其力的生活，偏偏又不跟我们联络。无声无息了十年，却在十年后通知我们说她快死，你教我怎么………”舌没说完，就又哭了起来。

　　向天成刚要说些什么来安慰妻子，那小木屋的木门就慢慢的咿呀呀的从里头被拉了开来，一个少女悄悄的露出头来探看，背后的长辫子重到了身旁，乌溜明亮的眼珠子怯怯的凝望他们。显然她是听到了人声。

　　游丽停止啜江，目不转睛的盯着少女瞧。忽地，她惊呼一声：“若蜜！”

　　她喊了声，惊喜、悲伤的心情交织。当年她最后见到月眉母女俩，小若蜜还只是个七岁的小女孩呢！现在竟已长这么大了。

　　少女明亮的大眼睛困惑的看着他们，而身后传来的轻声呼唤，使她迅速的回过头去。一会儿后，少女走出门，有些怯意、有些犹疑的朝外头的向天成夫妇踱去。

　　看到少女身上所穿的衣服后，游丽惊讶得捂起自己的嘴。

　　天！那怎么能叫衣服，根本就只是一块披在身上的布！月眉呀月眉！你们母女俩这十年来过的是怎样的日子呀！游丽悲恸的将脸埋进丈夫的怀理。

　　向天成一瞬也不瞬的注视着接近中的少女。从她轻盈的步伐、明亮的眼眸、微扬的唇角、棕色的肤色和细瘦却强健的小腿看来，若蜜是快乐的。也许物质有缺，但她的确是快乐又健康的。

　　若蜜对一直用审视目光看她的向天成显然有些害怕，她在距离他们两三步的地方停下。

　　“向伯伯、向阿姨，妈妈请你们进去。”若蜜怯怯的说。

　　游丽一听到若蜜开口，哭得更厉害了。一则是因为这孩子说话的语气也跟月眉一样轻轻柔柔的；二则是她知道月眉一定病的很严重了，要不然，十年没见了，以月眉的个性，必定会亲自出来接他们的。

　　虽然小木屋的外观残破不堪，但屋子里却干净得纤尘不染。阳光透进屋里，照亮了满室，也照明了半坐在床上那名白皙却清瘦的秀丽女子。

　　文月眉一看到向天成夫妇，脸上卜漾开了朵愉快和煦的笑。她伸出手轻唤：“阿丽、天成。”

　　游丽连忙过去握住她的手，心疼地于心的冰冷和肤色的苍白。“月眉，你怎么这么傻！为什么都不跟我联络？你不是说我永远是你的姊姊吗？”游丽哭着斥道，伸出手摸摸她的脸。

　　文月眉淡笑的拉下她的手。“是我自己选择的，你该知道我的脾气。”

　　“那你也该知道我的脾气！十年前知道你被赶出于家的那天晚上，我还去于家大闹一场你知不知道？而你居然能狠心不许我知道你在哪里。“

　　“是我自己要离开的。”文月眉垂下眼脸，隐藏忧伤。

　　“你少骗我了！自从你嫁进于家以后，就没过一天好日子，于海生那狗娘养的死后，你就一直在委屈求全，你以为这些我都不知道？结果呢，还落了个被赶出门的下场！”

　　文月眉笑了起来。“阿丽，你的脾气还真的是一点都没变。可是我今天找你来，不是要跟你讨论我以前的事的。”她望向一直静静的站在一旁的若蜜，若蜜乖乖的走到她身旁，文月眉拉住女儿的手。“若蜜，这两位是妈妈的好朋友，你要好好的所向伯伯和向阿姨的话，不可以再像以前一样野了，知道吗？”

　　若蜜乖顺的点点头。

　　游丽蹙起眉斥道：“月眉、你跟孩子说这些干么？”游丽不喜欢文月眉话里那种好像她就快怎样似的，她看起来还好好的呀！

　　拍拍若蜜的手，文月眉疼爱的说：“若蜜，你去找皮波，去采一些她吃的野菜回来，晚上你就小露一手，让向伯伯、向阿姨瞧瞧你的手艺。”

　　若蜜飞也似的跑了出去。

　　“阿眉……”游丽却开口，又在文月眉的摇头下住了口。

　　“阿丽。你该知道我的病的。”从小，文月眉亲眼看见一个个自己的血亲在她面前倒下，她深深明白自己也会有这么一大，所以她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只是，她的若蜜令她放不下心。

　　游丽生气了。“我不知道。现在在医学那么进步，再难医的病那些医生不都医好了？家族遗传算什么？走！我带你离开这里，我们去看医生！”说完，手就要将文月眉给拉起来。

　　叹口气，文月眉眼底满是哀伤。“阿丽，没有用的，我的下半身已经没有知觉了。”

　　游丽无法置信的瞠大眼睛，猛地将文月眉脚上的棉被掀开。她伸出颤拌的手碰了碰那薄裤子底下的那两条异常细瘦的腿。没有反应！她用力摇了遥，还是没有反应。

　　“月眉，你这样子多久了？”向天成搂住扑进他怀里大哭的游丽，心痛的问。

　　文月眉重将被子盖上她的腿，细心的抚平被子上的褶皱。

　　“快三年了。她的语气淡得好像说的并不是自己。

　　离开丈夫的怀里，游丽转身搂住文月眉的脖子。“你怎么那么傻？怎么那么傻！我有能力照顾你的，你为什么要那么倔强，连来找我都不愿意？月眉，我们是好姊姊呀！”她哭得柔肠寸断。没想到分离了十年，亲如姊姊的月眉，十年后再见，居然是这股的光景，教她怎么承受得了？

　　文月眉笑着将她扶起。“阿丽，不要这样。我已经看得很开了，你还记得我的姊姊吗？她没活过二十岁死，连人生都还没享受到呢！老天爷已经很厚待我了，让我恋爱、结婚，甚至还有了若蜜这么好的一个孩子，我已经很满足，没有遗憾。惟一一件让我不能安心的事就是若蜜。”

　　“我不许你这么说广游丽心疼死了。“若蜜是你的孩子，你还要看她结婚、生孩子的。我不许你说出什么要叫我们照顾之类的屁话，要照顾你自己照顾。”她撇开脸抹着泪。

　　谁知文月眉听了，立刻吃力的将自己给撑起，伸手将自己的腿给曲起来，白着脸着急的想跪在向氏夫妇面前。

　　向天成和游丽一看到她如此激动的模样，纷纷制止她的动作。

　　“月眉，你这是干什么？”游丽试图将她接回床上。

　　“阿丽，我拜托你照顾若蜜，我能信任的只有你了，如果我走了，我必须确定若蜜会好好的生活下去。阿丽，我拜托你，我拜托你！”她不停的跟游丽磕头。

　　游丽抱住她，不让她继续伤害自己。月眉，我答应你，我答应你！可是你也要答应我，让我照顾你，我要把你送到最好的医院，我不相信你的病会无药可医。”她下定决心，再怎么样也要将月眉治好。月眉还太年轻，也吃了太多的苦，她不能让月眉就这么走了，她无法接受这样的结果。

　　可是，文月眉终究还是走了。在那大晚上，安详的走了，唇边还留有一抹淡淡的笑。

　　若蜜算是最坚强的一个了，在游丽和小木屋附近常照顾她们母女俩的原住民朋友全聚在她家哭泣的时候，她只是静静的坐在母亲的身旁，缓缓的统着母亲那头长又直的头发，将之编成辫子，让辫子静静的躺在母亲胸前。

　　向氏夫妇将文月眉的后事办得简单但隆重。他们将她火化后，由若蜜捧着她的骨灰缸回月眉的嘉义老家安置后，就将若蜜带回了台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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