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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五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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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此刻,这些回忆、这些片段,就像利刃划过她的心头,流下斑斑鲜红的血迹,她的泪无预警的满溢、滚落。好痛!她的心…… “但过去有十七年的时间,这口钟不曾响起过,因为王忘了它,忘了带给这个国家光明,那样黑暗的日子持续了好久……太久了……”说到这里,黔柱坚毅的眼里浮现不忍回首的痛楚,只怪那段岁月太深刻太残酷。“直到战君登基,他怀着一颗即使摧毁一切也要重建黑沃国的心,第一次走上通往沐晨峰的小路。隔了十七年,这块地,终于又有了足迹,战君就站在这里,看着焦黑的大地,心中许下宏愿,接着拉住钟槌,相隔十七年再次敲醒晨钟,也敲醒了这个国。” 她彷佛可以看见无垠站在晨钟旁俯视着他的国,眼神中不是自豪与贪婪,而是希望和谦逊,如果万物都有感情,那天破晓时的晨钟必定也会哭泣。 从她和无垠同枕共眠的那天起,永昼每日起床,就会看见身旁空荡荡的床位,从来没有一次是她比无垠先起床,也从来没有一次是无垠比她先入睡,因为他是这个国最早起的人。当永昼还在梦乡的时候,无垠早已更衣着装只身踏上前往沐晨峰的山道了,因为他是王,这份工作是不许偷懒,而且没有休假的,直到他死去。 孤寂……这个字眼忽地浮上她心版。有太多的人替无垠冠上形容词,从她的祖国,到这个国。有人说他凶残,有人说他威严,有人说他伟大,但在永昼的眼里,无垠就是孤寂,他始终是一个人。一个人被父亲遗忘,一个人学习坚强,一个人坐在王座上,一个人迎接早晨…… 甚至,他也一个人默默地和夜里的她相处,不愿意说出真相,只因为他不舍看她伤心,所以忍受了这么久。 “呜……”再也不想掩饰情绪,永昼低头啜泣着,她为无垠而哭,也为自己而哭。 黔柱没有出声,只是静静地看着远方,虽然不能清楚理解此时永昼内心的感受,但他知道不该去打扰,就让她发泄吧。 就像无垠说的,她已经为白露付出太多了,多到可以为她自己赎身了;如今将她禁锢在牢笼里的是她自己,要不要放手,只在一念之间。虽然从小她所受的教育都是教导她要为别人着想,但自从来到黑沃,这个国家的王却不断的告诉她,要为自己而活。因为有一个人这么样的爱着她,她怎么能不好好地爱自己呢。 大爱纵然伟大,但出自内心的爱情,却让她懂了过去二十年来都没有人教过她的事。世界上,除了上对下的关爱,另一种平等的占有爱更真实,更加牵动着一个人的五感;他的一举手一投足,就好像将她的世界翻过来又转过去那样不得了,而且这种爱也值得一个人为它牺牲一切,付出所有。 脚下的悬崖虽然陡峭,深不见底的山谷虽然可怕,但若是有勇气纵身一跳,也许才会发现新天地,也许才会找到真正的归宿,勇气是关键。 “如果……”永昼颤抖的声音传来,“我抛弃了宓姬的身分,这个国,还是会接纳我吗?” 黔柱凝视着她,毫不犹豫的替她解答:“殿下就是殿下,是黑沃国的王后,这和其它任何事都无关。这里,就是你的国。” 是吗?是真的吗?这里真的是她的国吗? 永昼缓缓抬起手,握住了额间那颗代表乡愁的冰晶,也是揭开残酷面纱的关键,顿时脑海里太多画面掠过,有白露国的宫殿,有清晏的脸,有母后的微笑和父王的背影……这些人事物伴随着她二十年,在未来的更多二十年里,她就要和他们分开了……这不是遗忘,而是放下。 手指一扯,绑着冰晶的金线不费吹灰之力便松脱了,比起那夜无垠只不过轻轻拉下了冰晶便带来的剧痛,轻易得令永昼感到好笑。她的父王就这么相信她,相信她的忠诚、相信她的愚孝?是啊!永昼对白露对父王的爱曾经是不容质疑的。曾经。 永昼拿下它,将它握在手掌中,无声地注视着那改写了她命运的晶石一会儿,便扬起手将它抛了出去,一道优美的弧线在空中划出,冰晶坠落在沐晨峰之下,从永昼的视线中消失了。 黔柱从她那湛蓝的眸子里看见了决断,也看见了重生,这对他来说,就好像看到了曙光。 “王后,敲钟吧。”他说出希望永昼敲响晨钟的请求,但永昼却震惊地问道: “晨钟不是王才能敲吗?” 黔柱微笑了。“王不在凌霄殿,当然该由您来敲啊。” 永昼觉得这样不妥,脸上满是迟疑。 为了打动她,黔柱这样说了:“战君现在不知在何方睡着以储备体力,今天还要赶路去南都,王后不想亲自敲钟唤醒战君吗?” 这席话着实让永昼的心动摇了。过去都是被无垠所敲出的钟声叫醒,如今,是她该回报他的时候了,这敲晨钟的工作,她想做。 “请右相大人指导。”永昼拭去眼角的泪水,走到晨钟旁,巨大的晨钟从这个角度仰望更是宏伟。她握紧钟槌的麻绳,试着想象几年来,无垠都是如何一下又一下的敲着这沉重的大钟,不畏风雨的阻挡,不论身体的好坏,执着的做着这项神圣的工作。 “敲晨钟三下即可。” 永昼想到,就在这同时,全黑沃国有多少的敲钟人都和她一样手握钟槌,但不同的是,他们在等待凌霄殿的钟声响起。 永昼吸一口气,使力地将沉重的钟槌向后拉,然后虔诚地往晨钟推去。 低沉浑厚的钟响划破了清晨的宁静,这就是每天叫醒永昼的声音。伴随着第一声的晨钟响起,四面八方好似呼应着永昼所敲出的声响,高低不一的钟声跟着传来,有的快,有的慢,有的近,有的远,像极了一首悠远的歌。 当钟槌撞击晨钟的那一剎,从手心传至胸口的共振叫做感动,泪水自眼眶滑落已不是她所能控制的了。 “钟响晨开。”黔柱朗诵似地喊道。 永昼再度敲响第二声,他又接着喊: “天祥地和。”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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