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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一


  “……你这样为白露国牺牲,值得吗?那个国家,能给你同等的回报吗?”无垠问道。

  “我是属于白露国的,我甘愿为它牺牲奉献。你也是君王,理当懂得我的感受啊!”她满是痛楚地喊着。

  这是第一次,永昼和无垠如此直接地谈到国家的问题。长久以来,这个问题在他们之间就如同是个禁忌、是个伤口,没人愿意去碰触它。因为永昼的矛盾,所以无垠也愿意不提,他耐心地等待,等待到他俩能没有忌讳的谈论这件事为止。

  “我为我的国付出,但我也能替自己作主。你呢?你曾经为了自己而任性的反对过别人吗?”这样的态度和他在外人面前的严峻相差甚远;但内容,却足够让永昼无力反驳。

  她反问:“那你呢?你不顾别人的反对做过哪些任性的事?”

  没想到无垠只是定定地看着她。

  “娶你。”

  永昼霎时哑口,她紊乱的思绪忽然清晰了起来,最清楚的感受便是无垠突如其来的告白,让她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不听使唤地潸然落下;此时此刻的她已经失去了追问的力气。原来,知道世上有个人为了自己而任性,是一件如此令人感动的事。

  因为她一直认为自己是个附属品,白露国的附属品,人民爱戴她,是期待她能为这个国家做些什么,而她只需要将自己塑造成符合王座的标准,等旁人要她上座时,便听话地坐上去,如此而已。但是,竟然真的有人是因为她,因为永昼这个个体而需要她的。

  就算还有很多事情是需要解释的,无垠也不想在此时说明,总会有那么一天她会明了。

  替她接下晶莹的泪珠,无垠终于决定直捣问题的核心。

  “你想知道是谁在控制你吗?”

  永昼肯定地回答:“当然。”

  无垠与她四目相对,一字一句地抛出:“每当你想要对我不利时,你的额饰就会散发出不寻常的红色光芒……”

  她怔忡半晌。“你是说……不,不可能,我父王他……”

  这样的反应早在他的预料之中,无垠没有多作解释,他只是伸手作势要拿掉她的额饰,当那轻微的力道拉扯着晶石,遽然地,一股剧痛撞击着永昼的脑门,她痛得惨叫出声。无垠马上放开了手,但永昼仍是扶着床沿喘息,那种恐昨的痛楚是她从未体验过的,四肢百骸都不停颤抖,即使痛感已经消失了,她依然余悸犹存。

  “对不起……”无垠心疼地抚着她的背,但这样做,是最直接、也最清楚的验证方式。

  “我不相信,我父王他怎么可能会这样做……不可能……”垂着头的她一径地摇头,这太荒谬了。

  她心中的支柱却反过来成为要伤害她的人?而眼前的无垠却一心想要帮助她……是与非、正与邪,全都颠倒过来,她的世界被打乱了。

  “你必须自己拿下那个控制你的晶石。”他告诉她应该要怎么做,但可惜的是,永昼却听不进心里去。

  失魂的蓝眸没有焦距,她说:“你在骗我,你想离间我们父女,这是你们黑沃国的诡计。”若是冷静的她,决计不会说出这样情绪化的言语,可当下的永昼已然失去了判断能力。

  “你看着我。”无垠将她的脸捧至面前,要她注视着自己。“我若要对白露国不利,何必大费周章做这些安排?我若要你死,又何必千里迢迢让你来到我身边,夜夜与我共枕?你很清楚的,不是吗?”

  永昼的心碎了,碎了一地,任狂风吹去。她好想这一切只是个梦,梦醒之后,她还是在白露国,有着慈祥的父王,总是对她微笑的母后,即使每日都有许多要学习的大小事,她都不在意,毕竟,那才是她的家。

  为何一切都变了样?她总以为那里才是她的家,但现下,处处皆不是她的归宿,心失去了根,还能如何呢?

  合上眼,永昼不愿看见,不愿看见他的银瞳,里头写满了残酷的事实,逼她去面对。

  她拨开无垠的两掌,移身至床内。“我累了。”背着他躺下。

  无垠看着一心只想逃避的她,失落地叹了口气。

  “如果,你已经离开了那个国,也已经用自己换得了白露国的太平,那么,你应该就不再亏欠那个国家什么了。你已经替自己赎身了,永昼。”他不愿再看到她将责任住身上揽,总有一天,她会负荷不了的。

  “更何况,他们这样利用你,不顾你的生命安危──”话未竟,永昼便截断他的话。

  “我不要听!”不要再逼她!难道他看不出来她已经不能再受任何刺激了吗?!

  无垠闭上了嘴,他太心急了,急着想将永昼从牢笼中解放出来,却没注意到自己施力过当,也一样会伤害到她。望向窗外,无垠从日夜难辨的天色看出该是他离开的时刻了。

  躺上床,从身后拥住那瑟缩的人儿,耳鬓厮磨地将脸贴着她的。天知道,他有多希望黎明不要来,分离的痛苦,比他身上的任何一处伤口都来得令他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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