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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


  我继续维持这种花费力气最少的姿势,连动一下指头都舍不得,怕动作牵动肌肉,肌肉再牵动胃壁,而使空腹产生痉挛。

  其实我肚子很饿,饿得虚脱,可是我真的舍不得再动用手提袋内,我那剩几张的百元钞票。

  来海边三天的日子,除了看看海,另一方面,我想把它当作和过去旧日子的一种告别。这以後,我得认真面对生活了,面对孤单的一个人的日子,面对金钱的压力。

  我听见门开的声音,并不想费力气回头。雪儿大概忘了什么东西。我等著她喊叫的声音响起,或是关门的碰撞声传来。

  没有。只有门轻轻扣上的声音。

  “雪儿?”我叫了一声,仍然懒懒的半躺著。出声用力,隐隐牵痛了胃壁。

  脚步声停在我身後。我仰头朝後,对方俯脸朝下。

  “盼盼。”范尚伦阴魂不散的笑脸出现在眼前。

  我闭上眼,有点不确定是不是看花了眼。再睁开眼,他的笑脸仍旧明晃在眼一刚。

  “你怎么进来的?”我没有改变姿势,仍然仰著头。

  “听雪儿说你身体不舒服,我特地过来看看。”他很自动的坐到我身边。“我带了一些东西来,你肚子饿不饿?”

  “谢谢你,我不馋。”嘴巴说不饿,肚子却很不合作的咕噜响起来。

  他非常嘲讽的笑了。

  “你何必这么倔强!盼盼,起来吃点东西吧!饿肚子对身体不好。”

  他叫“盼盼”的语调让我不寒而栗。这个人侵略的方式是逐日蚕食的,先清磨人的意志,削弱其防守的意识,最後再崩溃对方的神经,将其俘虏成臣属。

  “范先生,你已经触犯了别人的隐私权,难道你不知道吗?”我瞪著海面,暮色已撤退了光。

  “别这样,盼盼,我是诚心想跟你交个朋友呢!”他的声音一点也不诚恳。“还有,我是特地带这个来还你的!”

  一本存摺、金融卡,及小钱包摊露在我面前。

  这些东西怎么会在他那里?我看著他脸上那种笑,算了!犯不著浪费脑筋想!

  “谢谢。”我随便的把那些东西乱七八糟的塞进口袋里。

  他看我一点都不珍惜的态度,又笑了,很邪恶。

  “看来,你的那位赞助人忘了某件事了!”

  “你——”我狠狠的瞪他一眼,很不争气的由脸颊红到脖子。

  愤怒以及羞辱吧!我突然全身颤抖起来,讨厌的泪水又开始侵犯眼眶。

  他伸手抚摸我的脸颊,试探著。

  “不要碰我!”一吼叫,泪水就流下来了。

  “何必呢!盼盼小姐,我是诚心想和你交个朋友。我不打扰你了,有什么困难可以来找我,我等你!”

  他执起我的手,在上头亲吻一下,留下一张名片走了。

  我将名片撕得粉碎,将他带来的食物丢进垃圾桶,再进入浴室拼命想洗掉被他亲吻过的地方。

  雪儿回来时,我还在冲洗,手背都洗得通红,甚至脱皮了,那种嫌恶感还是黏著在上头。

  “盼盼!你在做什么?”雪儿把我拉离开浴室,关上了水笼头。

  “我只是在洗手……”我低头看著手。

  “你究竟怎么了?是不是在怪我丢下你跟范……”

  “没有!你不要想那么多。我要去睡了!”

  天气很热,我却将被拉高了盖住头。

  隔天我醒来时,雪儿也已经起床,将窗帘撩开。她看来精神相当的好,很有活力朝气。

  “醒了!”她走到床边曲著腿坐著。“今天你想不想玩水?我陪你——”

  “不用了!”我坐起来,摇头说:“上午我想一个人四处走一走,下午就准备回去了。”

  “回去?我们才来了三天!”

  “我们本来不是就预定只待三天?”

  “可是……”雪儿低头咬著唇。

  我心中了然,下床到浴室梳洗,一边说:

  “如果你想留下来和王先生在一起,那也无所谓,我自己一个人回去。”

  “盼盼,”她跟著进浴室说:“我们再多留两天好吗?三天实在太短了。”

  “你想留下来就留下来吧!”我抬头从镜子里看她。“不过,我一定得回去了。”

  “为什么?因为范律师的关系吗?”

  “跟他无关!”我大叫,被自己的激动吓了一跳,深呼吸一口後又说:“我不认识这个人,我想回去是因为我真的还有很重要的事要办。”

  我走出浴室,随便拍拍衣裳,再把床铺整理好。

  “你打算就这样出去?”雪儿怪叫。“你到镜子看看!看看你自己那一身邋遢!”

  昨晚我和衣而睡,衣服显得有点皱,看起来廉价又懒散,但也没有雪儿说的那么糟糕。

  “这样有什么不好?穿起来轻松啊!”我微微一笑就出门了。

  我沿著别墅前的小径走,没有走下海滩,而绕到别墅後转踏上另一处的分岔。小径是人工开辟的碎石子路,这条分岔却是自然的泥路,间有细沙砾粒碎石子在上头。

  这一处长了一大片的芦草,走在其间,简直要给淹没了。百回千折,转绕到最後,我以为我迷失了方向。

  然後突然一个转折,我看到海蓝远远隐现在小路尽头的芦草垂条细缝中。

  我向前奔跑了数步,停下一看,怎么海蓝还是远在相同的距离之前。我又向前奔跑了一会,前方不远处的芦草间,又出现了一条岔路。

  我停下来喘口气,触到口袋里的东西,硬硬的。掏出来一看,是昨晚范尚伦还来的那些东西。

  我呆呆的看著手上那些东西,一股羞辱突然又上心田。掉泪显得那么委屈,我咬咬牙,把东西往前用力一丢。

  存摺摊跌在岔路口,金融卡和小钱包则掉落在由芦草间突然出现的白色人影的脚踝边。

  对方弯身捡起磁卡和小钱包,又把存摺簿拾在手,抬起了头。

  秦英夫?他怎会在这里?

  他穿了白色长袖上衣,白色休闲短裤,晒了一身古铜色的肌肤,依旧不展的剑眉,抿紧的唇线。

  “是你?”他先开口。“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看看手里的东西,神情变得冷漠,冷声的又说:

  “你对我有什么不满?干嘛拿这些东西掷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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