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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四


  这个玉坠对他来说,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东西,却是她这辈子最珍贵的“回忆”……因为这个原因,紫绫将它贴身珍藏。

  可是等到亲眼目睹君亚和旁人出双入对时,心底却像针挑火炙般的苦楚难受。

  睹物思人,她不能够再欺骗自己了……

  午后的冬阳射人了房里的地板,空气中飘浮的微粒、尘埃闪闪飞舞。她终于可以哀掉逝去的恋情,在无人的空间,暂被遗忘地放声哭泣,宣泄出所有的负面情绪。

  电话铃声蓦然响起,紫绫置之不理,任它响任它停——反正花坊休息,良久,才止住了哭声。

  拭干眼泪,她恢复了冷静沉着的性情,无精打彩地收拾礼服,换上一件宽松T恤、一件贴身低腰牛仔裤,她还是得振作起精神工作才可以。

  痛哭流涕、醉生梦死,肯定让失恋的人更自怜,努力集中精神工作反而是一帖良药--吴大哥不就是一个例子吗?总有“守得云开见月时”吧!

  电话铃声又锲而不舍地响起,正在洗脸的紫绫吞了一口生水,边呛边走,拿起了话筒。

  “喂?”她忍不住咳嗽。

  “紫绫。”轻柔魅惑的嗓音令她身躯轻颤,毛发皆竖。

  是他!

  紫绫咬着下唇不使它颤抖,在她刚为他哭泣过就和他平常应对委实太过困难。

  沉默在话筒两端僵持,他几乎可以听到剧烈的心跳声,是他的?她的?抑或是两个人的?

  雁雪的婚礼当中,他不是没看到紫绫,也发现到她的蜕变,就像一朵馥郁的娇蕊随时吸引旁人的眼光,明白众人蓄意弃她不顾的意图,他毫不考虑地掉头走人——他不禁苦笑:违背众人的意愿似乎已经成了他的习惯。

  连林嫣如都死心了,“你会后悔的。她总有一天会忘了你,投入别人怀抱!”

  虽然颇不服气,对紫绫的绝佳涵养、忍耐力,林嫣如真的有我见犹怜的感觉。

  她意兴阑珊地发出最后通牒:“如果你不想娶我,就别再和我约会了!沈君亚,你已经挡住我下一个男朋友的机会,我不想再被你拖累了。”

  他从未想过林嫣如要结婚。

  “有……事吗?”紫绫犹豫低哑的声音唤回他的思绪。

  他想问她是不是赴那个毛头小伙子的约会--天!君亚骇异,他从未发觉自己和紫绫间年龄的差异。

  有!绝对有!他把属于人类的一颗热心遗留在某地。

  “我有样东西在你那里。”他说。

  紫绫的声音冻结,握紧了玉坠--他指的是这个!她将拳头按在绞痛的胸前。

  “对不起,我会还你的。”她说。

  一抹了悟闪过君亚黑眸中,他将计就计,“现在还?!”

  “好……”紫绫低声道,看到镜中微微红肿的眼眶时,她急忙改口:“明天!明天可以吗?我用挂号寄还给你。”

  “恐怕不行!这需要你亲自亲口才能还。”君亚不疾不徐道。

  紫绫缓缓挂上电话,垂头丧气的等待,等待君亚来取走玉坠。

  人与人之间的缘份到底是从何而起?开始在佩仪的婚宴、结束在雁雪的婚礼,算不算是有始有终?

  相差悬殊的两人终究还是无法达成交集,画成同心圆。可是她依然对君亚一往情深。

  紫绫闭上双眼,放松白己的身体软瘫在座椅上。现在还不是崩溃的时候——等到一切都结束之后,再找个无人的地方休憩哭泣吧!

  君亚的吉普车在车流中穿梭前进。他从来不是积极进取的人,也不觉得在灰涩的人世中有什么可眷可恋的。

  在得到紫绫毫无保留的付出后,他第一个反应是想逃--怕自己负担不起她的深情,又无以回报。

  他抛弃了紫绫四个月之久,无视众人指摘的眼光与谴责,最难忍受的是紫绫的毫无怨尤,保持缄默。

  没有泪水哭诉、埋怨、诅咒,紫绫的冰心如空谷幽兰不改其芳。

  看到被伴郎纠缠的紫绫时,君亚凄然了解,自己若再逃避下去,不仅会失去了紫绫,也会失去了好不容易寻回的一点“可以爱人与被爱的心情”。

  见到她时,要说些什么?

  “讨回遗落在你这里的心”?

  身为广告人,他应该有更好的说法才是!君亚想。

  可是该死的!情话和广告是两回事!

  前方拥塞的车阵寸步难行,已经有人不耐烦地猛按喇叭,君亚不耐烦地敲击方向盘。

  路还很长,够他慢慢思索,修饰文词。

  将我心换你意。

  门铃的轻响按捺在紫绫的心扉,引起剧烈的跳动。

  她抱起了吉儿当挡箭牌去开门,感觉这十分钟的等待有如半世纪之久;紫绫的喉间泛起苦汁,冰冷的手脚不自觉的颤抖。

  她祈求老天爷,能给她最后的勇气来度过这一刻。

  凝聚了所有意志力打开大门,映入眼中的是依旧英姿飒爽的沈君亚,她几乎忍不住要怨他、恨他--为什么他能如此毫不眷恋地抛洒掉她最初、最真的一份情感,独留她反复咀嚼分手--抑或该说被抛弃后--的痛苦折磨?

  君亚没有遗漏她脸上微妙的表情变化和欲言又止的神情,他猝不及防伸手抬起紫绫的下巴,审视她略显红肿的眼眶,手指轻柔拂过她的眼睑、睫毛,“你哭了?!”

  她怆惶摇头后退,却被另一只手臂拦腰挡住后退之路,怀里的吉儿成了唯一的屏障,神经质的吉儿受不了压迫,汪汪抗议,乱蹭乱窜终于重获自由落地,跑到角落时还不忘尖声吠叫几声以示不满。

  “为了我不值得。”君亚低声道。

  伤心困惑的紫绫只觉得脑海中嗡然作向,极为吃力地咽下溢满喉间的苦汁,低首垂睫在牛仔裤的口袋内摸索着两人之间唯一的牵绊--翡翠坠子。

  “……还你。”她的声音喑哑一如老妪。“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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