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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一


  “就是我!”恪擎放开她,没好气地抚揉著被她捏得红肿的手臂。

  “原来是你。”她叹了口气。

  “你这什么话?难不成你在等什么人?”他的声音还透著不悦。

  察觉到他语气中的不平衡,陶然窃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恪擎防备地问,心里头可不畅快了。

  “男人吃醋的样子还真像小孩。”陶然嘻嘻笑道。

  “吃醋?谁吃得赢你?”他自顾自地脱了鞋爬上她的床,安适地躺好。“连五、六十岁的老妈妈的醋都要吃。”他取笑著。

  “哪有?!”陶然埋进棉被里不看他。

  “你刚刚在等什么人?”恪擎的语气还是有点闷。

  “啊?”陶然掀开棉被。“哦!我以为你是迎欢。迎欢有个毛病,半夜起来上厕所后常走错房,跑到我这儿睡到天亮。第一次我醒来看到她,被吓了好大一跳!”

  “难道半夜你床上多出个人,你会一点知觉都没有?”恪擎有些不可思议。

  “嘿嘿!”她这两声笑声可也说明了答案。“人家专心嘛!”

  “睡觉也专心?”恪擎被打败地说。“真是两个神经大条的女人。”难怪一个会肚子饿到痛昏,一个会将人看成猫给捡回来。

  “喂,你在干嘛?”陶然推了推他躺得好好的身体。“这是我房间,要睡回去自己房间睡。”

  “我失去你两年多,将近一千个孤独的夜晚,你忍心放我独眠?”恪擎改采哀兵政策。

  陶然微愣了一下,这个是那个享誉国际的建筑设计师吗?如果她将实情写在报导里,恐怕没有人会相信吧?她见过他对其他人的态度,一直都是冷淡有礼、内敛自持的,唯有在她面前忽而嫉恨交加、忽而醋味翻飞。

  这个恪擎也和她在欧洲认识的那个不同。那时的恪擎虽然满身优雅与知性,举手投足皆是体贴温柔加细致,但很少显露自己的情绪,以至于分开之后回想起来,她竟发现自己对他的认识少之又少。

  “不行,万一迎欢半夜又跑来……”陶然推著他不动如山的身子。“万一表哥发现那更惨!我被逮到和你亲吻已经够惨,万一被逮到同床共枕,那就惨上加惨了。”

  “怕什么?我看你表哥也没真的生气,他只是觉得不板个脸,白白让表妹被占便宜是不对的。我看他也很无措呢!”他下床去将门锁上。“这样迎欢就进不来了。”

  陶然看著他的动作,满心的犹疑,她实在不知该如何处理这段感情。“还是不行,我们这样会愈牵扯愈深的。”她带著慌乱的摇摇头。

  恪擎闻言扭头须臾不离的凝视著她,好像认真的研究她的话中有多少认真的成分,研究的结果令他很不满意。

  “没想到你对我们之间的事,还是抱持著逃避的心态。”他淡淡地说,别开的眼睛教人看不出其间的情绪,他瞬间好似退到了一个距离之外。

  陶然挫折的看著他,眼神是无助的。她不要他用这样的眼神看她,仿佛到了她再也触摸不到距离之外。“我……我不知道……”

  “不要用那种眼神看我,小乖。”恪擎的眼底浮现一抹哀伤,似是看穿了她的犹豫,但他还是温柔地说:“无论你发生什么事,我都愿意站在你身边陪你,给你力量。但是有些事你还是得靠自己解决。唯有你自己做抉择,才能自己承担结果。”

  他的眼神令陶然心碎,她也想上前拥抱他,告诉他愿意一辈子和他在一起,问题是她有许多的疑虑,关于爱情,关于生命从此多了个人。

  “可是,你不觉得我们这样太快了?没错,我们在欧洲时是很快乐,很幸福。可是那样的幸福就像个梦,随时都准备醒来、准备幻减。而接续到现实中,还有很多现实的问题需要去面对……何况,我们对彼此可以说一无所知。”

  “那不是问题。”他的背倚著门,双眼仍坚定地注视著她。“也许你因此没有安全感,但我们可以慢慢了解彼此,包括彼此的家人、朋友、工作和理想。我会给你时间,也请你给我们一点机会。”

  陶然闻言心又拧了起来,目光恍恍垂落于地,突然察觉自己的粗鄙。那粗鄙来自自己的犹疑不决,她既眷恋他的温柔怀抱,他的宠溺包容,又没有勇气义无反顾的去爱,拖著他,不愿给他承诺,也不愿松手放他远走,这样的自己让她觉得痛恨。

  “我……”她无助地抬眼,遇上他仍是包容温柔的目光,忍不住哽咽地问:“你怎么能够……怎么能够确定这是你想要的?我们以那样的方式相遇,感情来得丝毫没有思考的空间,你如何能确定你想要的是什么?”

  “我想这就是关键了。”恪擎泛起一抹淡淡的、带著酸涩意味的笑。“你不相信那样开始的恋情,不论你肯不肯承认,你将欧洲的那段相遇看作是个梦,一个在现实生活里无法延续的梦。或许你不是故意要玩爱情游戏,可是你却存著预期的心理,预期那段感情会随著假期结束夭折,预期我的离去或是我的负心……很遗憾让你失望了!”

  他那样的语气含著自嘲与讥讽,让迷惘的陶然痛苦不已。她想反驳,但却又隐约觉得他其实是说对了。当时她会那样的离开,或许只是应验她自己的预期罢了。

  陶然几次张口欲言,都被纷乱的心绪给打乱了。她只能含著泪,痛苦无助地望著他的脸。

  “其实……”他将斜倚的身子站直,“我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要什么。从将那个像只淋湿小猫、可怜兮兮在寒风细雨中颤抖的你拥入怀中,从我吻上那冰冷的小嘴的那刻起,就认定了你。”

  陶然看著他在黑暗中的脸,想起了在阿姆斯特丹的饭店外的那个吻,当她无助的站在寒风中时,踩著略显急促的脚步以及慌乱的眼神而来的他,是那样俊逸、那样温暖、那样扣人心弦的身影……她的泪水一滴一滴的落下,除了哭泣,她已无所适从。

  恪擎看著她,沉默无言的转身离去。

  隔天,陶然顶著两个大核桃似的眼睛出门。虽然恪擎昨晚提到愿意给她时间,但因为还不知要怎么面对他,她还是遵守本能行动,而她的本能就是——逃!

  唉!说起来真丢脸也真泄气。

  陶然没去“展望”也没待在家里,从一大早出去就游荡到天黑。直到可以荡的地方都游过了,这才不情不愿又无计可施的回了家门。

  到家的时候只有闻人湛也坐在客厅里看报纸,他的鼻梁上架著一副无框的眼镜,细心地读著手上的报纸,沙发旁的桌灯亮著,大灯也没开,客厅其余部分陷在一片昏暗中。

  “只有你在家?”陶然心虚地四下看了一看,轻声地问著他。

  闻人湛也抬起斯文的脸,点了点头,还很好心的补上说明,“尽情下南部去了,说是去找什么创作的题材。”他附带著耸了耸肩,回以一个“你知道他的”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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