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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


  即使她离开自己也能得到幸福,他想,他也放不开手吧--爱情果真是自私的。

  “你不该这样。”钟戈彤微微侧转身子,将心中的感觉抛开。

  萧政易没有任何勉强她的动作,转身走向那个占用这间大办公室一整个墙面的落地窗前,“你说过最爱站在任何人都碰不到你的地方,看着人来人往的感觉,那让你不觉得孤单,却又不用挤身虚伪的人群中。”

  俯身看着小如方块般的车潮,萧政易陷入回忆般的说:“我说我要给你一个地方,最繁华,却永远不会见到寂寞的地方。”

  这清悦低柔的声音竟是这么地温馨,这话语竟这么地熟悉,钟戈彤心中的思绪翻腾着,“你说……你要告诉我所有我想知道的事。”迟疑地提出要求。

  那个仍旧立在窗边的男人,那洒照了阳光的身影,为什么那么该死的牵引着她的心?钟戈彤在心中极力抗拒着自己现在心中的意念,她想走近他,可她又怎能走近他呢?

  “不错。”萧政易没发觉到她的挣扎,他仍沉浸在自己这不光明的举动,他无法确定自己所做下的决心是对是错,真要让她再回到过往,再受一次伤吗?爱她,他难道真忍心这样吗?

  “告诉我,你想知道些什么。”叹了口气,他转回身看着她。

  “我想知道为什么我老婆会出现在我大哥的办公室里?”略微低沉的坚定男声突然打破这一室的静寂。

  门口站着的是匆忙丢下客户,跑上十六楼来追老婆的萧政豪,此刻的他正一派轻松的站在被打开一半的门口。“不过,现在我不急着知道答案。”

  他走过来拉住被吓了一跳的钟戈彤,“楼下的客户还在等着你的资料。”拉过她,萧政豪回头嘲讽的对他大哥笑了笑,“我想,你应该不会闲得每天只想找我老婆聊天吧?”

  “你想知道我是个怎样的人吗?”紧星满空,两三片不太厚的乌云偶尔挡住明月星光,山间的夜空特别美丽,和钟戈彤一起躺在还有些潮湿的草地上,仰首天际,萧政豪随性提起般的问道。

  枕在他强壮的臂弯中,钟戈彤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问话,就像她没想到这个男人竟然会在晚上十一点多,带自己来看根本看不清一朵花的“花季”。

  “当然想,你是个怎样的人?”略带困意的声音柔柔地问。

  “你以为我是个怎样的人?”他有些好奇自己在她眼中的形象。

  “很聪明,有点自负却也充满自信;而且很帅,很像是豪门世家会教育出来的最优秀的继承人。”钟戈彤以软软的语调说着。

  “我的一切都是自己得来的,和血缘没什么关系。”看到钟戈彤望向自己的眼神,他不悦地捏捏她的脸颊,“不相信我?”

  她拉开他的手,想了一下,然后肯定地点头说道:“相信,你不是肯让别人安排的人,你的骄傲不会让你接受别人的帮助。”

  萧政豪亲了下她光滑的额际,“我已经习惯做别人认为最困难、最不可能做到的事,我总是对自己说,世界上原本就没有东西是能轻易得手的,任何想要的东西都得尽全力去争取。”包括爱情,摸摸那柔细如丝绸的长发,他轻轻卷弄着。

  “我不是萧劲扬养大的,从哈佛毕业后,我才带着毕业证书回来找他,顶着哈佛企管博士的头衔,我走进那个曾经仰望了许多次的大楼。我穿了西装、打了领带,手上只拿着一张毕业证书。

  “我要人通知萧劲扬,他有一个刚拿到哈佛博士学位的儿子来找他,你知道吗?当时那个柜台小姐的脸就像现在的你一样的好笑。”忍不住又捏了她粉嫩的颊,她脸上惊讶的表情让他忍不住轻笑出来。

  钟戈彤转开他的脸,轻捶着他的肩头抗议着。

  萧政豪却拉住她纤细的柔荑,偷到一个香吻后才放开她,再平缓地接续道:

  “没有人会想增加一个没有用的儿子,尤其是一个在逢场做戏中不小心被做出来的儿子;可是,每个老板都会想要一个优秀人才,我知道如果没有准备好一身让他看在眼内的条件,他不会正眼看我一下的。

  “我看过很多鄙视的眼光,我也知道怎样才会见到人家欣赏的目光,我会是他知道的最好的人才。”萧政豪语气平淡却充满自信地说着。

  只是钟戈彤却敏感地察觉到,那自信背后的一点点寂寞。

  风徐徐地吹来,她将身躯更加紧靠丈夫,她并不觉得冷,可是她觉得他现在的心一定很冷。一种淡淡的愁绪在她心中成形,她觉得自己能感受到他的伤心--当一个人必须将自己当成一个工具时,会有多寂寞?

  “我是乡下的外公、外婆养大的,我母亲只是个乡下小杂货店老板的漂亮女儿,很不幸的她到台北就碰到好色的企业家第二代,结果在被下药的情况下有了我。

  “所以我想,除了怀胎那十个月的痛苦和羞辱外,她对我应该是没什么感情的。在生下我后,她带着我离开萧劲扬,将我带回她乡下老家,半个月后,把我丢在那里,她自个离开,再也没回来过。”奇怪,他从来没为这件事难过过,可现在他却觉得有种奇怪的东西刺得他心痛。

  是因为旁边的她吗?他不禁在心中问着自己。

  看着那双含着伤心神色的眸子,他一向是讨厌被人同情的,可她这样的眼神竟让他觉得她比自己更加知道那种心底的感受,他是在意过这件事的,只是从来不肯承认。

  他从不肯承认在五岁那年,听到大人说自己是被丢掉的小孩时的恐惧感,那种被丢弃的感觉教他曾躲在被中哭得筋疲力尽,哭到睡着……那时的他完全不能了解自己为什么会被丢掉?

  经过那次的哭泣之后,他就告诉自己,这样就够了,事实证明,他也再没为这件事难过过。

  “你会恨她吗?”轻柔地吻着他的唇,她将温热的掌覆上他宽阔的胸膛。

  “怎么会!小时候我不知道恨,等我知道什么是恨的时候,我只是同情她;在那个环境长大,我知道那地方有多闭塞,未婚怀孕永远是女人的错,如果那个男人愿意娶她,就算是很负责任了。

  “可惜她很倒霉的碰上一个绝对不可能娶她的男人,只是,到现在我还是无法了解,她当时为什么要将我一起带走。”

  “你有找过她吗?”

  “没有,没必要。我想她应该也不希望再有见到我的机会,那只会让她想到自己所受过的罪。”萧政豪冷漠地说,眼睛看着很远很远的地方。

  “你外公、外婆对你好吗?”

  她的问题让萧政豪轻轻地笑起来,那笑声是空空洞洞的,没有愉悦的成分,有的只是一些嘲讽,“你想,在那么重男轻女的环境中,那个原本就被认为是赔钱货的女儿,到了外地工作后,不仅没有像人家的女儿一样努力的赚几年钱,寄钱回家帮忙盖大屋,反而被弄大肚子,还把拖油瓶带回家,这样的拖油瓶会有多好的待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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