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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


  “不要,家里没人,全都到医院来了。”

  “那跟我一起去接小慈。你今天还没见到她吧?”

  “嗯,其实我已经好很多了,你可以把她交给我照顾。”

  郝瑟闻言,淡然一笑,“是好很多,但你尚未完全康复,照顾小慈对你来说还是满吃力的,过些日子吧。”

  “过些日子或许我人已不在台湾了,你想拜托我都没得拜托了。”唐珂低声喃道。

  “不在台湾?就算你要出国去玩,也会回来的,怎会没得拜托呢?”

  “洪孺调派到加拿大工作,他今晚给了我机票,我要陪他一同前往。”

  霎时,车内陷入一片沉寂,郝瑟盯着前方,许久之后,他阴郁地说:“我是不是该说祝福你,或是恭喜你?”

  “如果你愿意的话。”唐珂垂下长长的睫毛,掩盖内心里的想法──我更希望你开口留我下来!

  该死,他当然要她幸福,但他就是开不了口。郝瑟声音喑哑地说:“我还能说什么?仲秋难道没意见吗?”

  “大哥是舍不得,但他赞成,与其身陷泥淖中无法自拔,倒不如及早抽身,以免日后受伤更重,他是这么劝我的。”她悲哀的低语着。

  “那就表示会有好长一段日子见不着面了,你舍得丢下我……我们大家吗?”

  他差点脱口而出,你舍得丢下我吗?如果她连最亲密的家人都能割舍得下,更遑论是他了,但他却是千万个舍不得。乍听她要离开,他的心头好像被人割了块肉似的,烦乱的思绪,令他开始不安与焦躁。

  “这里没有非需要我不可的人,大家没了我,日子一样能过得很好,你也一样,很快就会有个新太太了。”没听见想听的答案,她故作热诚的说。

  “若是我替小慈求你,她需要你,你会留下来吗?”郝瑟的内心并不想她离开,但除了拿女儿当借口外,他不知道还能用什么借口留下她?

  “现在你都不肯让我碰她了,往后她有你、有新妈妈,更不会需要我了。”

  为什么不是你需要我?唐珂不禁伤心的啜泣起来。

  “她需要你,非常、非常的需要!别哭了。”她这一哭,哭慌了郝瑟的心。

  她拿着手帕擦去眼泪,绝望的喃喃低语,“可是……你不需要我。”

  郝瑟将车停靠路旁,凝视着她那张泪涟涟的脸庞,深思的打量着。

  他需要她,却不能给予她任何承诺,所以才要逼走她,因为他不忍伤害她。一旦她真的要离开时,他心中却又涌上一股夹杂挫败、失落与恐惧的复杂感觉。

  矛盾的心情,让他难以启齿,但那张低垂的泪脸……

  滑落的长发遮住了她大半的轮廓,他轻轻地拨开秀发,低声道:“若是我说我需要你,你肯留下来吗?”

  “假设性的问题,是不会有答案的。”唐珂撇开脸,以躲避他能穿透人心的目光。

  郝瑟怔住了,收回落空的手,眉头紧锁,满怀心事的重新发动车子。

  车内又陷入令人窒息的沉默气氛里,片刻后,她瞥了眼窗外熟悉的街道。

  “我只答应你去接小慈,没让你载我回你家。”

  郝瑟不理会她的话,迳自说道:“那是你第一次被称为郝太太的市场,前面是我们带小慈一起来玩耍的公园,邻居也是郝太太长、郝太太短的。这条马路,我们买菜回来的路上竞赛过,赢的人付钱,我们的家──”

  “那些只是回忆,一段错误的回忆,往后会被任何女人所取代的,就像你换掉我一样。”

  她的冷笑、她的嘲讽,不住地撕扯着他的心。他瞪着她,陡地抓起她的手腕气愤的说:“错误?你说这一切都是错误,包括你的一颦一笑,也只是装出来应付我的?”

  “对,我是领薪水的人,为了好报酬,为了讨老板欢心,我是在陪笑、在演戏。”唐珂痛心的低吼着。

  郝瑟闻言,双眼直盯着她,仿佛她疯了,竟会说出如此伤人的话。他悲哀的笑了笑,语气冷冽地说:“你那保护欲旺盛的大哥,为了要拆散你和洪孺,和我打赌让你住进我家。他又生怕我会伤了你,还警告我离你远一点,所以我才会藉着你受伤之际要你走。没想到我们全低估了你的能耐,让你给玩弄了!”

  “你有什么资格指责我!一个即将结婚的人,守着已逝妻子的照片不放,心里想的都是死去的人,这对新娘子公平吗?告诉我,你是不是结婚后,仍会天天背着新娘子上到二楼,与一个已不存在的人约会?”唐珂忿忿的顶回去。

  郝瑟脸色丕变,苍白着一张脸,激动的眼神令她害怕,她想逃,却脚软的动不了。忽然,郝瑟一把抓住她,硬是将她从车上拉下来,不顾她的反抗,一个劲的拖着她往二楼走去。

  “根本就没有婚礼,没有新娘子,在意的人是你,对吧?”

  他用力一甩,唐珂摔在柔软的床垫上。“不是,没有,你骗人,伯父他──”

  “他自作聪明在计画我们的婚礼。”他的眼神冷漠,手指用力捏着她的下巴,倾身靠近她,语气轻蔑的说:“而你,就是那个天天和我约会的女人,他老人家一定没想到你是个骗子,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

  “那我岂不是更可悲,被你玩弄,被伯父设计,被自己的大哥出卖,还好有个洪孺,至少他是真心的爱我,我也……”

  郝瑟的唇突然重重的压下来,堵住她底下的话。他不想从她口中听见她说她爱洪孺,他不要,不要听见那刺人的字眼。

  这个吻夹杂着怒气,愈来愈野蛮,也愈贪婪,唐珂吃痛的欲转头避开他的吻,郝瑟却将她抱得更紧,抓住她颈背的手,示警似的加重了力道,她根本挣不开他的钳制。

  此刻郝瑟早已将仲秋的警告抛诸脑后,他离开她的红唇,声音粗嘎地说:“我需要你,真的需要你,留下来,好不好?文慈……”

  文慈?唐珂浑身一僵,羞愤道:“我不是代替品!”

  有那么一刹那,郝瑟真的以为她就是文慈,不知不觉地唤出亡妻的名字。怀中人僵硬的身子与怒吼声,令沉陷于幻象中的他惊醒。望着唐珂泫然欲泣的伤心表情,这才知道自己对她做了什么,伤了她有多深。

  愧疚的他急切地执起唐珂的手欲解释,“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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