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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


  看着好友们离开的背影,何菊幽打了一个冷颤,难过得想哭,却不敢淌出眼泪。她多想气愤地找他理论,也如法炮制一篇文章回敬他。但是她不能,因为他洞悉了她的弱点,再多驳斥都显得心虚。

  这几年,很多男人在她的生命里来来去去,她以为自己的心已经麻木、没有知觉,再也不会有任何事物触动她的泪腺。

  然而一个樊令齐,不止逼出她的眼泪,更让她的情绪溃决,即使是失恋也没教她如此痛苦,如今她只想抛下一切事物、避开众人关切的目光,逃得远远的。

  她一直以为自己刚强坚毅得没有任何男人可以击垮她,她一直以为自己把自己保护得很好,但他还是看穿她的弱点。

  她恨他嚣张恶质的态度,更恨他竟然如此懂她。

  接下来的半个月,何菊幽犹如置身在炼狱之中,不论是熟识抑或陌生的朋友都纷纷致电来关切她的心情。

  在男人的眼里,她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更有几任前男友额手称庆。

  在女人的眼里,她成了可怜的流浪狗,人人同情,却找不到归处,倔强地不敢示弱,只能负伤回到自己的堡垒对爱犬倾诉满腹心酸。

  暗幕低垂的台北夜空,黑漆漆的乌云掩去了星光,下起了几丝毛毛雨。

  樊令齐在阳台上架好炊具,几个大男人趁着凉凉的秋夜围起炉,摆上几瓶烈酒,准备大肆庆祝一番。

  “香喷喷的羊肉炉,这汤头可是我早上八点就起来熬煮的。”樊令齐将一锅汤放置在电磁炉上。

  “我带来两瓶千邑,今天咱们不醉不归。”裴定捷将酒摆在桌上,帮忙准备碗筷。

  “瞧你们笑得那么邪恶,又伤害了哪个良家妇女?”令熙下工后,也被老哥邀来吃火锅。

  “我们这次讨伐的不是什么良家妇女,而是全身布满炸弹的何菊幽。”裴定捷搭着他的肩头,两人一副哥俩奸的模样。“这次多亏咱们伟大的爆破专家先下手为强,给了她致命的一击。”

  “我这叫为民除害。”樊令齐得意得嘿嘿笑。

  “你们又做了什么好事?”令熙将羊肉片和高丽菜放进锅里。

  裴定捷将新出刊的男人志递给令熙。“不错吧!这次多亏阿齐的友情赞助,不仅让我们出了一口闷气,扳回面子,更赢得销售量破创刊以来的佳绩。”

  “你这个珠宝设计师还真不务正业,放着大好的美金不赚,跑来抢定捷的饭碗。”令熙逮到机会不忘损他两句。

  “没灵感。”樊令齐耸肩,一副云淡风轻。

  以前他自诩最懂女人,独特且大胆的设计在巴黎时尚界掀起惊艳,得到几届设计师大奖,进而被顶尖的珠宝公司网罗成立个人品牌,但失恋后,他开始质疑自己对女人的了解,陷入低潮,脑海一片空白。

  “就算他不当设计师,也可以来我们男人志插花当特约作者,瞧他这个月的专栏写得多棒,现在某个call in 节目还掀起一阵风潮,叫寻找失恋女王。”裴定捷对这次的战绩颇为满意。

  令熙翻开杂志,逐字念出,重点放在最后的尾声--

  “在女性主义里曾说过,女人的XX染色体是完整的;男人的XY染色体是变种的。所以她们宁可相信男人是演化失败的动物,也拒绝承认女人只是男人的一根肋骨。”

  “她们不断与男权抗衡,强化自己来矮化男人,以致在感情世界输得灰头土脸,弄得伤痕累累,这一切的失败源自于对爱情的不信任与漫不经心。”

  “不肯遵守既定的爱情守则好好谈一场恋爱,骄傲的迷失在自我意识里,注定在孽海情天里受折磨、永不得翻身。”

  “写得实在太好了!”裴定捷鼓掌叫好。

  “老哥,不要告诉我,你这个月就是耗在研究何菊幽的心理,我看你快要比她肚里的蛔虫更了解她了。”令熙的口气冷冽且不满。

  “你不是我,你不能体会那女人嚣张恶质的态度,她的狗在我名贵的兰花上大便,差点咸死它耶!”阿齐控诉她的罪行,为自己的行为合理化。

  这阵子他全副心思都在何菊幽的身上,大自观察她的工作内容、生活作息、兴趣嗜好、星座命盘,小至她的阅读品味。

  “冤有头、债有主,是她的狗放的屎,又不是她,你为什么把错怪到她头上?还有,你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刻薄、得理不饶人,居然在公开的杂志上揭她疮疤!”

  令熙选择站在她的立场。“我本来以为你们只是胡乱闹一场,写一些茶余饭后无聊的八卦话题,你含沙射影也就算了,还写得……”令熙气得说不下去,三人陷入僵局。

  阿齐迎上他责备的目光,开始质疑自己的行为是否太过火,他真伤害了她吗?

  此时裴定捷介入调解纠纷。“始作俑者是我,审稿的人也是我,要怪就怪我好了。”

  “姓烦的!”突如其来的喊叫声打破了三人的沉默。

  何菊幽。

  三个男人、六只眼睛全都胶着在她惊慌失措的容颜上,几日不见,她以往的自负与飞扬神采全都消失匿迹,除了疲态,还有一种说不出的憔悴。

  “我家的芭比呢?”为了索回走失的爱犬,她大步从自家的阳台穿过他的花房,入侵他华丽的堡垒,猜测这又是他报复的手段之一。

  “芭比?”令熙和裴定捷面面相觑。

  “她的狗狗。”阿齐解释道。

  “你把我家的芭比藏到哪儿去了?”她越过几个男人,开始在他的屋内搜寻爱犬的踪影。

  “你的狗当然在你家,怎么可能跑到我这儿来。”他跟在她慌乱的步伐后,看着她盲目的在屋内穿梭。

  “牠不见了!一定是你把牠藏起来了,在杂志上编派我的不是还不够,非得要绑架牠来勒索我,威胁我迁居,对不对?”她开始翻箱倒柜,失去以往的冷静自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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