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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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斐斐机械式地比了比胸口前成叠的考卷,视线却早已扫至离自己约有二、三步距离的男子身上。 他看起来年龄不大,顶多三十出头,与杜伟丰不相上下。 他有一对斜剔的眉、如猎鹰般的眼、宽阔的额角,和那紧抿着、仿若不常笑的唇。她无法否认,这算是张相当英俊的脸,不过一想起方才在楼下时,他那一脸傲气、不容人挑战权威,与刺耳的霸道口吻,斐斐心里就无端升起了极度的厌恶感。 然后她的视线拉至一旁,发觉了那个一反常态、静若鹌鹑的周廷岂,正伫立在一旁,压脸垂头,几乎是连大气也不敢哼出半声。 看着他那判若两人、唯唯诺诺的样子,其实斐斐心里很想大笑。但一思及他可能被送出国,去当一个小留学生,斐斐那幸灾乐祸的心态,便也敛去了几分,转为深深的同情。 “你的考卷。”在完全漠视周绍轶的情形下,她直接走向周廷岂,将手抱着的考卷,全数推向他来不及反应的双手。“下星期三以前交。先说好了,这次如果你不交的话,我会在期限之前,想好对付你的办法!” 单手叉于腰肢上,她的神情可半点也不讲情面。 愕然、被动地接过手中的考卷,周廷岂一脸呆滞,视线怔愣地落于成堆的试卷上。“斐斐老师,我……”他支吾着,再聪明的大脑,此刻也想不出该如何应答她。 斐斐老师的难缠,是补习班里众所皆知的,凭着做起事义无反顾的决心,在过去半年中,倒也彻底地端正了几个懒散成习的学生。 面对准备责罚他的父亲,就已够他烦的了,现在又多出了一个斐斐老师! “还有你。”交出手中所有考卷后,她忽然转向周绍轶。“你不觉得将一个只有十五岁的小男生送出国去,是件极度残忍的事吗?”管不了那浑然天成、轻易即能震慑人的气势,斐斐一开口,语调中更含着浓浓的责备味。 随着她的话落,沉静的空气中传来两阵急促的吸气声,两对、四只眼,快速地调向她。 她居然敢顶撞周绍轶!? 一旁的杜伟丰和周廷岂,偷偷地咽了口口水,平静的心音骤然加速,为斐斐的仗义执言而感动,却也不得不为她的处境感到担心。 尤其以周绍轶对于女人的厌恶情况来看,这个仗义执言的女人,恐旧一会儿就要倒大霉了。 相对于他们两人,周绍轶则是一脸平静、单眉一挑,锐利的双眼,对着她上下的彻底打量。 视线先扫过那张清秀素洁的脸蛋、与一副高挑的身材,最后落在她脚上那双看来颇有历史的布鞋上。然后以极缓的速度,紧抿着的唇角,略略往上绽开一弧度,他淡淡的笑意中包藏着一抹轻视。 眼前这女子除了那张尚称清秀的脸蛋外,可说是无半点特殊之处,仿若一个毫不起眼的邻家大女孩。 没回嘴,周绍轶甚至连应声都懒。 他冷沉的眸光由那双旧布鞋移开,直接膘向杜伟丰,然后略略撇嘴,投出一贯的暗示。 他当然认得这忽然闯入且无礼的女人,就是方才在楼下时,与他擦身而过的女子。想想适才她与廷岂在骑楼下的那副拉扯样,在周绍轶心里早已判定她不是位好老师。 收到好友暗示的眸光,杜伟丰轻咳了声,借以拉回思绪。 “嗯、斐斐呀,既然你考卷已交给廷岂,我看你可以下楼去了。”他往门扉处一比,示意她赶紧离开。 凌斐斐很想顾及老板的面子,但却无法漠视那抹轻视的笑,那株笑螫痛了她的心,伤了她高贵的情操。 “人与人之间的相处,就如同两面镜子相互对照,无形中相互影响,尤其是生活在一起的人。”以那男子不大的年龄看来,她臆测,他应该是廷岂的哥哥、或是叔字辈的人吧? 不甘心的走向门口,她没将话讲白,但其意是挑衅的,甚至是明指周廷岂会有偏差行为,搞不好是拜眼前这男子所赐。 从没有人敢如此挑战他的权威。“你说什么?把话说清楚。”在斐斐的手才触及门把时,周绍轶冷声开口。 “我说什么?”斐斐的脾气也仿若在瞬间被挑起,她转回身来,恶狠狠地瞪着他。“我说你是小孩子的坏榜样!”无视于他的威严,她直言。 周绍轶迎着斐斐的瞪视,眸光转烈。“那么,你认为你就是好榜样?”又是嘲讽的口吻,他不认为方才在楼下所见,她与学生拉扯的样子,即是所谓的好榜样! 女人若是举止不端庄,即是轻佻的写照。 眯起眼,他心里闪现一个厌恶的身影——他前妻的妹妹。那个配合着别人演戏,刻意裁赃、主动跳上他的床,举止娇纵轻佻的女子。 对于自己情绪会失控,甚至沉着声回嘴,他也感到不可思议。或许是因为她.让他想起了不堪回忆的往事吧! 迎着他那如熊熊烈火般的视线,斐斐半点也不愿退却。 “我自认问心无愧,孩子若以我为榜样,至少长大后不会是社会败类。”透过那厚沉的近视镜片,她眸里明显闪着荧荧怒火。 “你的意思是说——我是社会败类?”仿佛是听到世间最差劲的笑话,绍轶哼着鼻音直逼问。 所谓言者无心、听者有意,周绍轶也不知为何自己会被彻底激怒,猛往辞意的牛角尖里钻。 “嗯、没、没,她不是这意思啦!”见眼前情况已快转为不可收拾的争吵场面,杜伟丰赴紧开口打圆场。“斐斐,快跟绍轶道歉!”眨眼、撇嘴、只差没上前拉人,他该打的暗示都打了,但凌斐斐似乎半点也不为所动。 虽然绍轶因为让深爱的女人深深伤害过,而改变了他对女人的看法,但却从未见过他对任何女人动怒,因他的态度一向是高高在上、冷沉自持而不动气,开口顶多也只是冷言冷语。 而今天的情况,似乎有些不对劲、有些失控。 “我没错,不须道歉。”斐斐执拗的一口拒绝,还不忘回瞪周绍轶一眼。 “她是不需要道歉,因为明日起,这儿即不需要她了。”似乎是不想再费口舌,转身之际,周绍轶下了决定。 他是指,她可能会被开除吗? “你是在威胁我吗?”斐斐的音调昂高了数个音阶,冷冷地笑了数声。 “不是,是直接开、除、你!”又脾睨了她一眼,周绍轶嘴角扬开一抹胜利的笑,傲然地转身走向杜伟丰。 开除她! 凌斐斐的视线飞快地飘向杜伟丰,只见他抿着唇,微颤的唇瓣半晌吐不出一句话来,而一旁的周廷岂则拼命向她眨眼示意。 不好了!斐斐老师真的惹恼爸爸了! “如果这补习班是你开的,就算是你拿轿子来抬我,我死也不会来!”不愿败下阵去,斐斐昂首大声地将话道出口。 她有何好担心的,因为众所周知,这补习班的老板是杜伟丰,所以她岂会有差错? “是吗?”周绍轶几乎嗤笑出声。“希望你永远记住,你无知的话。”黝黑的眸光飘向杜伟丰,他想尽速结束掉这场无聊的争吵。 杜伟丰一脸赧色,眉头的浓结瞬间拧紧地舒展不开来。“对不起斐斐,绍轶是幕后大老板。” 这晴天霹雷的大内幕,惊震了凌斐斐的每根神经,而且这对她而言,无疑是个讽刺,讽刺着她的无知、她的有眼不识泰山。 算了,反正以她的性子,她也不可能留下来了,她绝对不会为五斗米而折腰的。 不语的转身,她头不回的笔直朝门外走。 “虽然我不教了,但记住,你是男子汉大丈夫、要为自己的承诺负责,所以下星期三前,记得还是要将考卷写完。” 越过周廷岂身旁时,她语重心长的留下这一串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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