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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


  写作原就是她的兴趣,没有必要为任何没营养的原因放弃,不是吗?

  但她可没料到,无巧不巧地,杜文靖竟也到这僻静的地方来度假。

  像杜文靖这样的公众人物,无论走到哪儿,都有可能被认出来,即使外国人不是知道他,但华人满天下,出国旅游的风气之盛,从二十一世纪初开始,又逐渐高居世界之冠,所以希望到绝不会碰到熟人,也不会被认出来的地方,可就难上加难,最后旅行社就为他安排了这处最安全的地方。

  最安全的地方,也就意味着荒凉偏远,鸟不拉屎,鸡不生蛋。

  不不,应该说鸟最爱拉屎,鸡倒不一定勤于生蛋的落后地区。

  当旅行社安排的车子将他载到此处时,他的脚才刚跨下汽车,头顶就先被从上空掠过的鸟丢下一坨湿热的见面礼。

  幸亏古堡改建而成的旅馆,外观气派,内部设备还算先进,才让他不至于太沮丧。

  老板这一年来可能只做到他这么一个旅客,态度分外殷勤。

  杜文靖每日闲饮美酒佳肴,听老板太太自己弹钢琴献唱——希腊人好像天生具有艺术细胞似地,音乐和歌声都颇具水准。

  他不需轧戏,不需熬夜,日子倒也惬意,只是生性好热闹的他,很快就耐不住无聊寂寞。

  若非如此,他也不会遇上投宿于小岛上偏远农家的林枫儿了。

  那天适逢假日,他在当地小酒馆混到半夜,还意犹未尽,与当地人几乎是已经打成一片,小酒馆要关门了,当地人好客,一些从农村到小镇赶集的人们,就邀他这个外地人既然来到这个小岛,不如到乡间走走,认识一下传统的希腊农村。

  个性很五湖四海的他,大件行李还寄在古堡旅馆,马上打点个小包裹,就跟人家走了。

  很不幸地,林枫儿就住在那儿。

  那已经是第二天,才大清早地,活力充沛的杜文靖就喳喳呼呼地,邀群喝伴,在碧绿如茵的湖泊上,驾游艇戏耍。

  几个阿婆年龄的村妇,穿着少得不能再少的泳装,和杜文靖比看看谁的游艇冲得快。

  这一幕若发生在保守的二十世纪,可能要成为惊世骇俗的新闻了,但现在可是百无禁忌的二十一世纪,所以一点也没有败坏风俗的顾虑。

  她们一个个环肥燕瘦,有的还身材胖硕,熊腰虎背,长期在大太阳底下耕作,肌肤即使松弛,仍显得健美,给土种自然原始、毫不做作的生命质感,没有色情或恶心的感觉,她们是那么充满赤子之心地戏耍。

  就是嘛,谁规定上了年纪的老人家就该墨守成规,活得灰灰黯黯,缺少炫丽色彩?她们比年轻人还练达自在,甚至还很勇于表现自己,骚首弄姿,争奇斗艳,玩得好不畅快。

  这有趣的一幕,深深吸引了坐在湖畔树下的林枫儿。

  活泼生命的自然展现,力与美的完美结合,有不同的形式,任何美好的心灵,都会懂得欣赏。但她向来是个旁观看,从不加入,只是看得入迷。

  杜文靖拿着掌上型微软摄影机,追逐她们的身影笑厝。

  林枫儿就是在当下,发现了他——几乎也在同时,杜文靖发现了她。

  两人四目交接。

  林枫儿脸上唯一美丽的眸子几乎要喷出火来。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她当然可以一眼认出杜文靖来。

  杜文靖本人比在银幕上的形象,更高帅挺拔,有点桀傲不驯,吊儿郎当地,林枫儿最讨厌这种靠外表取胜,却自命不凡的家伙。

  不过,隔着距离,林枫儿大半张脸和身子,又被树影遮住,杜文靖并没看清楚她,即使看清楚了,也不知道她原来就是被他耍弄得只好逃家的林枫儿,否则他一定马上脚底抹油开溜,不会还热情洋溢地向她跑过去。

  当然,他一点都没发现林枫儿闲闲地把不挺长的腿,突然往外一伸。

  “哎唷喂呀!”

  杜文靖被林枫儿的腿绊倒,以膜拜的姿势,朝前跌了个狗吃屎。

  他身量高大,一把撞到地面,发出吓人的巨响。

  湖畔坡陡,泥湿土滑,大帅哥的一张俊脸!正面趴进了泥洼中,成了个黑面将军。

  杜文靖费劲爬起来,以为起码可以等到一句对不起,却只等来那群骚阿婆们的哄笑。

  至于那林枫儿则连抱歉的神色也无,还是那般闲闲地依树而坐,吃她心爱的零食。

  杜文靖抹掉一些脸上的乌泥,终于能够露出眼睛来,瞧瞧这个“特殊”到不懂抱歉为何物的女子——

  真难得这种地方,还有年轻女孩,岂非如稀世珍宝?

  虽然这女孩长相实在平凡得有点抱歉,但体念她年轻不懂事吧,年轻,很多事都是可以原谅的,不是吗?

  原本计划发个脾气以示男子汉尊严的杜文靖,登时打消念头,第一次见面,总要给人家一点好印象嘛,因此他还是努力挤出黑人牙膏般的笑脸,开心地打声大大的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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