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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九


  她靠上他胸膛,用她惯常表达爱恋的方式抚摸他赤裸的胸膛。

  “告诉我,你爱他什么?你到底爱他什么!?”他沉痛地抓住她问道。

  “他是文人、是学者,他有他的长处。我爱你和爱他一样多……我们再睡一会儿?”她热切地吻他,温柔地探向他裸裎的下腹,以自己粉嫩柔细的躯体相迎。

  那是他从来都无法抗拒的力量,但现在,他觉得她像荡尽风尘的酒女。

  “够了没有!你到底够了没有!?”他推开她吼着。

  “时代这么进步,多重恋情不足为奇,爱和欲也不冲突,你不要太小题大作。爱我就照我说的模式相处,不要逼我作抉择,我真的很难取舍。”

  “你把爱情糟蹋至此,说我小题大作?”他痛心地问。“我爱你的心是专注、独一无二,你懂吗?不要把爱情当作游戏,更不要背叛……”

  “这不是背叛。”她执着地说:“你说过你爱我,不管如何都爱我,为什么现在这个要求你不能接受?我已经退而求其次了。”

  “我如何能与人分享你?如何和另一个男人共享爱情?”他失控地再度大吼,而她耐心耗尽,也回吼他:“我的意思你还不懂吗?我无法抉择,也不需要让自己陷入两难,请你明白,我在同时拥有的情况下,有多无奈!”

  “他不存在,只有我、只有我!”

  “他一直在我心底,你是后到,何以只有你?”

  “不管谁先来后到,你只能有我。”他心力交瘁,无法思考。“最后问你一句,你爱的人是谁,你选择的是谁?”

  “我不希望失去你,你也不希望失去我,对不对?”她巧笑道。“以后,我们可以找时间在一起,你要爱情,我可以给你满满一床的爱情,你要……”

  “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说!”他歇斯底里地抓着她的手腕,想捏碎一切。

  “我不说,那我们再睡一会儿?”她媚态万千地招唤,宛如魔音穿脑。

  挹注一切感情竟然换来虚情假意的对待、一个把爱情当战利品的女人?

  “你弄痛我了!”米蕊绽扭动手腕、挣扎着,骆同森心一惊,松了手。

  这是他深爱的敏慧啊!

  他夺门而出,回到空置已久的房间收拾东西,想逃离这里。

  “你要走我不勉强,但是,我希望你再考虑一下……”

  声音传来,骆同森抬头一望,看见她站在门边,一身坦荡、傲然的赤裸。

  她从不赤裸出房门,那不是她!

  “敏慧,是不是你爸爸逼你?”他忽然想到。“是不是你爸爸……”

  “我爸爸?”有一分钟,他看见她的讶然与错愕。“我说过,我不能从我爸爸那里得到什么,你不能拿这个做交换条件。”

  交换条件?不!这不是他一直捧在掌心的敏慧。

  主导一切的人总是占优势,但想起那张遽然蜕变的脸孔,他的心痛就往上更推一层,像没有极限、探不到底,直到痛到不能再痛。

  但心痛能痛到什么程度才算极限?骆同森不知道,只希望自己能挺得住。

  “同森,对不起!”

  车声沉沉、缓缓地远去,米蕊绽哭倒在床上,但千句万句对不起都没有用。

  自己值得喝彩的演技已经将他变成一具行尸走肉,没有锐智的眼神、没有昂然气魄……带着心碎,他要去哪里呢?

  四月天,远山的油桐树冒出成串白花,热闹了山头,那是骆同森一直喜欢的景色……可是,从那天起,她没有见过他,连惊鸿一瞥也没有。

  浑浑噩噩过了半个月,她从路边一个执勤警员口中得知,骆同森已经调离。

  没有观众,米蕊绽不需要再强装笑脸,也能从容自在地朝分局走过。但这时,她才发现油桐花凋了,一夕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一切都没了,日子开始煎熬,思念像江河日下。

  其实,痛苦不过尔尔,思念不过如此,吃她还是照吃,睡还是照睡,也许痛得麻痹、习以为常了。一直到最后,她才发现自己在吃吃睡睡中得到救赎。

  “你怀孕了,孩子两个月大了……”妇产科医师说。

  这是老天爷给她的补偿、给她的新希望。她抓着那象征权威、专业、神圣不可侵的白袍笑着、哭着,吓傻了医师,不知所措地急喊着帮手。

  他不会懂她的快乐和悲哀,就算说了,他也不会懂。

  她浑噩地跨出医院大门,没有具体思绪,只感觉一切都失血、苍白。

  六月,凤凰花缤纷了枝头,蝉声嘹哼,她的小腹已经挺出。小镇耳语开始热络,来往行人目光全集中在她的肚子,一如台湾典型的夏季气候、闷热、高温。

  如预料中,父母再度前来、用同样强势的态度逼她拿掉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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