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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关系。呃……到了,就是前面二十公尺的那栋二丁挂华厦。”

  “……”安希彻在华厦门门停妥车,将半身探入后座,小心翼翼地搀扶起康若彤下车。

  “你要不要进来坐一下?”叶芯在安希彻的协助下,两人合力将康若

  彤送上床后,一起离开,搭电梯上八楼。当她把钥匙插入匙孔,打开镂花硫化门,回头问安希彻。

  “好。”

  “欢迎。请进。”叶芯走在前头进屋,约莫十五、六坪的室内,规画出一房一厅一卫格局,她一个人住起来觉得还算宽敞,怎么今天多了他,整个空间好像变得局促了?叶芯随手将包包搁在矮柜上,倒了杯水招呼道靠——

  “坐啊,请喝水。”

  “谢谢。”安希彻接过水杯喝一口,舒适地背抵着沙发,举目打量收拾得一尘不染的简单摆设,蓦地他的目光被挂在墙上一幅色彩缤纷的童颜油画攫住。他踱步上前,睁大一双感兴趣的亮阵子,注视着油画里化大浓妆梳两个俏皮发髻、着古装、一脸古灵精怪的小女孩画像。

  “那是我七岁、即将念小学前,最后一次登台客串的剧照,呃……说它是最后一次,还真的是最后一次,因为从那天迄今已二一十年了,我再也不曾粉墨登场过。”叶芯悄悄靠近他身边。

  “二十年不曾粉墨登场?这……不就等同于脱离歌仔戏圈?可你的父亲是‘苦花鱼歌仔剧团’的团主兼编导,母亲是第一小旦,堪称是歌仔戏世家,有着这样家庭背景的你又怎能想脱离就脱离得了?”安希彻的话意味着他已经看过她所送去的资料。

  “说来话长。当年父亲认为我要上学了,就该专心读书,所以不再让我随团登台演出。话虽如此,深深体会‘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的父母亲,仍然严格规定每天放学写完作业,我就得按表操课练基本功。那时候小小年纪的我不懂为什么邻家小朋友都开开心心玩捉迷藏扮家家酒,我却要辛辛苦苦练嗓拉筋劈腿扎马步?渐渐地,我把羡慕与不满的矛头指向都是歌仔戏害的,这股情绪就像偃塞湖一天一天日积月累,直到升上国中,终于全面溃堤。当时正值叛逆期的我不惜离家出走,表达我不想唱戏。在数不清的争吵、冷战后,父亲终于让步,不再坚持要将我培植为新一代的第一小旦,决定尊重我不唱戏的意愿。后来,我到台北念大学,毕业后也留在台北谋生,天真地以为从此彻底脱离歌仔戏,不料父亲临终前把‘苦花鱼歌仔剧团’托付给我。唉!我抗拒了二十年,终究还是摆脱不了歌仔戏加诸在我身上的紧箍咒。”她抬眸瞅了瞅他,接着说:

  “办完父亲的丧礼,我在父亲房间整理遗物时,看到这张陈年剧照,觉得它弥足珍贵,就带回来请人以油画依样画出来留作纪念。呃……不好意思,我一时有感而发,絮絮叨叨这许多,你一定听得很无趣,对不?”

  “不,我一点也不觉得无趣,反而感同身受。因为我们都狠不下心撇开家族责任不管。就拿我来说吧,我最大的愿望就是当一名志在参加不在得奖的F1赛车手。”

  “志在参加不在得奖?你这个赛车手会不会太没志气了?”她不苟同地皱皱鼻子调侃他。

  “我没志气是有原因的。”

  “什么原因?”

  “因为我是瞒着家里偷偷参加赛车,追逐风驰电掣的剌激感,要是得奖上报,岂不惊动家里?这么一来,下次就休想参加了。为此,这几年,我年年只闯过初赛,在进入复赛时就故意败下阵来。我用相同的手法参加过五次?F1赛车,一直到前年复赛时,有三辆名次跑在我前面的车很吊诡地在同一个大转弯冲出跑道翻车,让落后的我莫名其妙取得决赛资格。由于我这张东方脸孔在一堆金发碧眼的决赛者当中显得格外突出,硬是被记者抓到镜头前接受采访。结果新闻一播出,我隐藏多年的秘密立刻见光死,在我妈妈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亲情攻势下,我投降并且承诺再也不碰赛车,收拾行囊回台接掌家族事业。”

  “你跟我,同病相怜。”她心有戚戚焉。

  “是啊!”他毫不吝惜地给了她一记无懈可击的迷人笑容,令她看了心头又是一阵小鹿乱撞,精巧的脸蛋飞染两朵红云,衬得她两颗乌沉沉的黑眼珠益发灿亮,使得安希彻不禁看直看痴了眼,赶紧藉由几声轻咳稳住心神。

  “咳……时候不早,我也该告辞了。不过,离开前,我可不可以借用你的浴室清洗一下我的手臂?”安希彻举起被康若彤吐到沾得黏糊糊的左手。

  “当然可以。你快进去清洗一下。”她为他按亮浴室的灯。

  “谢谢。”他走了进去,打开水龙头打湿手臂抹上香皂,就着哗啦啦的水冲洗干净。

  叮咚!叮咚!门钤乍响,叶芯微微愣了下,心想,这么晚了,怎还有访客?会是谁?呋!何必费神去猜?把门打开不就知道了!她走过去开门,猛地愕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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