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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


  安奉岩看她茫然的神情,微感失望地叹口气。

  “你真的不记得了吗?你后来还特地回到包厢里,给我纸巾擦血,还叮咛我要留心,别让别人看见啊。”

  “是……是这样啊。”柴汉慈难得结巴起来,不敢再问,只有别开脸打个哈哈:“举手之劳不必挂怀。大概是我有先见之明,知道我们将来会做同事,所以先略施小惠,才能赚到今天这一顿美味晚餐吧。”

  她不好意思的模样真是美极了,不只脸蛋,连耳朵和颈子都变成了淡淡的粉红色,看得安奉岩好想伸手过去轻抚她的脸颊,却知道还不是时候,所以只能迷恋地看着。

  “别误会,我想请你吃饭,是因为和你在一起说说笑笑很开心,报不报恩,那倒在其次。”

  “其次?”柴汉慈转回脸来,高兴地发现,自己终于逮到一个转守为攻的机会。这些羞赧、手足无措的自然反应,对擅长自我控制的她而言,却是最不被允许出现的,这让她感觉自己仿佛没有穿衣服般的羞窘以及不习惯,急忙戴上兴师问罪的面具作为掩饰。

  “如果我和你处得不好,你就想选择性失忆了是不是?”嘟起嘴,撒娇地说:“你这个人好没良心,怪不得直到现在才要请我吃饭,原来心里是盘算着这样的念头,枉费人家好心救你。”

  安奉岩可以察觉出她的尴尬,也明白她挑语病的企图,不想让她难堪,于是也就顺水推舟,笑着说:

  “在这里,你可是我的指导老师呢,我怎么敢不尊敬你?而且也不可能啊。”嘴里说着求饶的话,但是安奉岩脸上却看不出一点低声下气的神情。“你待人这么和气亲切,又乐于助人,除非有人心存嫉妒,否则怎么会有人和你处不好?”

  他的幽默附和,营造出一种游戏般的气氛,让柴汉慈顿时觉得自在多了,不禁嫣然一笑:

  “多谢你这么形容我啦。其实你待人处事的本领比我好得多了,和你吃吃饭、聊聊天,老实说,也是一件乐事呢。”

  “能得到你这一言之褒,我真是今生无憾了。”安奉岩笑了,接着别有用意地叹气:“只是不知道这些话是真是假,说不定你只是在说客套话罢了,以后想要再邀请你共进一餐都不可能。”

  柴汉慈一听就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但是她发现自己真的满喜欢和安奉岩这么轻松的聊天说话:这种舒服的感觉,让她无法违背自己的心意拒他于千里之外,所以还是笑着说了:

  “不会啦,如果没其它事忙,同事们一起吃顿饭很愉快啊,我怎么拒绝嘛。”

  “听你这么说,我觉得好安慰哩!”安奉岩装出兴奋过度,以致于心跳急速,不得不以手抚胸的神情。事实上是因为得到她日后愿意单独相处的“许可证”,令他惊喜交加所致。

  像是想要获得一个形式上的保证,安奉岩举起桌上的餐前酒杯,微笑对着柴汉慈轻晃一下:

  “庆祝我们友谊的开展,干杯吧?”

  柴汉慈笑嘻嘻地看着安奉岩逗趣的表演,心里想着:其实多一个这么投缘而又值得信赖的朋友也不是件坏事,只要控制得宜,便不会和她的理想冲突,自己大可不必多虑。看安奉岩这么做,于是也跟着举起自己的酒杯来,抿嘴一笑,遂了安奉岩的意。

  “但愿我们的友谊能长长久久,干杯!”

  柴汉慈果真信守承诺,在那一夜愉快的晚餐后,安奉岩觉得自己仿佛看到了天堂。

  起先,他只能等柴汉慈约会表上临时的空档递补,活像只失去双翼的兀鹰,只能在情场的边缘等着捡拾剩余的珍贵资源;不过安奉岩对于柴汉慈的企图心就和他的耐心一样坚强,况且,他是真的有心。于是渐渐地,他在柴汉慈的生活中,开始占有了一席之地。等到两个月后,安奉岩已经几乎能够和几位不明重量级人物平起平坐,拥有她的手机号码以及预约约会的优待,同时还能够在心里满满地盛着她娇美的笑颜以及温柔话语。

  周围的人也开始发现他的改变。最初是妈妈欣慰地表示,他笑得要比过去五年中更多、更开朗;弟弟则说,他举止间的姿态不再像以往那么僵硬而缺乏柔软。朋友们也告诉他,他们惊讶地注意到了,向来没有喃喃自语习惯的他,开始会不自觉地用低柔的嗓音,哼起安德烈·波伽俐诠释的那首浪漫情歌“夜晚宁静的海洋”。至于公司里更是流言纷飞,大家都在揣测,是哪个幸运女子的柔情,点燃了他脸庞上的炫人神采。

  于是,安奉岩终于明白,不论别人怎么评论柴汉慈,但,他是真的爱上这个世故而美丽的女人了。和她在一起,带给他多年来少有的喜悦甜美时光,然而就在同时,她却也无情地将他沉入无边的煎熬之中。

  他想,自己并不是一厢情愿、自作多情的。他可以感觉得出来,柴汉慈也喜欢和他在一起的时光,否则她不会把更多的空间时间留下来与他分享,也不介意让他知道她梦想着将来有钱之后,要拥有一辆红色的保时捷,也知她独独钟爱柴犬。只是,这份喜欢,毕竟不足以和那些多金男子相抗衡。

  柴汉慈似乎没有任何改变。在公司里和他开心地说笑之后,下了班,转头就让不同开着名贵轿车、手捧钻戒鲜花的男人搭肩搂腰,对他们展现甜美笑靥与妩媚风情。

  安奉岩很清楚自己目前的现实条件比不上那些多金男子,唯一能够超越那些情敌的,只有一颗真心而已。但是这一点在柴汉慈的择偶条件里,所占的比重似乎不高。所以安奉岩早就明了,倘若想要抱得美人归,就将会遭遇一场艰苦的持久战。明知如此,他仍不肯放弃。

  既然目前无法让她的柔情蜜意只属于自己,所以安奉岩总是刻意回避柴汉慈依偎在其他男人身边的景象,只是有时难免会有意外。而每一次的意外目击,都会让他心里难受得很,很容易就会失去自制地联想到——如此爱她的心,在她心里却是一文不值。

  这各种念头总是令安奉岩沉稳尽失,变得焦躁不安,只想着要冲过去,将柴汉慈从那些男人身边抢过来;然而仅存的一点理智又会严厉地谴责他,这种冲动太不可取,完全没有建设性,又和他所计划耐心守候的既定目标背道而驰。那种渴望积极争取,却又什么也不能做的矛盾,逼得安奉岩几乎要发狂。

  究竟该怎么做、要做到什么程度、等到什么时候,柴汉慈才会真正爱上他、在乎他,如同他对她那样?

  守候的时光总是特别难熬,连向来好耐性的安奉岩也得咬紧牙根,才能忍住不要鲁莽行事。但是想要见到她因为自己的心意,而展露真心喜悦欢颜的念头,却是有增无减。只是安奉岩自知财力比不上那些小开们,所以一心一意希望自己的礼物能真正送到柴汉慈的心坎里。不过这可比送鲜花珠宝要费心思得多了,以致于两个月来,安奉岩还没有在柴汉慈的生活里留下可以让她时时想到自己的象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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