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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

　　苗小飞终于爆发了，她把这些日子攒下来的不痛快，一股脑儿地变成了激烈的言辞，骂得下江南无言以对。

　　苗小飞忍着不哭，绝对不哭。

　　下江南也还是没说话，他没想到自己无形中让苗小飞受了这么多委屈，他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尾班车在沉默中到来，两人都上了车。

　　车上没什么人，但他们离得很远。

　　她还在生气吧，下江南想。

　　我也许不该发那么大火，苗小飞想。

　　两人各怀心事，仍旧无语，列车驶向了一片黑暗。

　　又快迎来新的一天了。

　　自从地铁事件以后，苗小飞和下江南的关系不温不火，进入了第三个礼拜。

　　一屋子同事都纳闷，这小两口往常打情骂俏的不是挺好吗？怎么突然相敬如冰起来？搞得企划部里秋风瑟瑟，大伙都受影响，干活也没激情了。

　　“小飞侠，你跟头……没什么吧？”VOA最狗仔，贴身逼问女一号。

　　“我跟他？扯得上关系吗？没事。”苗小飞士气低落，对记者爱理不理。

　　“你俩以前可不这样，虽说时不时地拌拌嘴闹点别扭，可那都是因为爱啊！”

　　“就是，我们这些长辈可都是看好你们的，还等着喝喜酒抱孙子呢！”

　　企划部里的三姑六婆又开始操心苗小飞的终身大事。

　　“你们这些女人，就是闲得无聊，拿我解闷。看施子多好，不跟你们同流合污。”苗小飞被一群母苍蝇吵得头疼，揪出施瑞柯当正面教材。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叫人生死相许。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花开堪折直需折，莫待无花空折枝……你同主管乃是人人艳羡的一对璧人，正所谓郎才女貌，正所谓佳偶天成，正所谓……”施瑞柯自从和楼下土耳其烤肉店的小妹好上了，这古文造诣更加了得，谈感情是一套接一套。

　　“拜托几位放过我吧！我妈就要来了，让她误会我跟那么一位有了私情，她能把我捣烂了酿成女儿红。”

　　“阿姨要来看你啊？”艾林一直置身事外，笑看风云，这会儿终于出声。

　　“是啊，老太太闲着没什么事，把老头扔在家里，说来看看我，住几天。”苗小飞昨天晚上接到电话，老妈说周末就杀到。

　　“那你就别再闷闷不乐了，打起精神，陪阿姨到处转转，别让她还担心你。”

　　“嗯！老太太一来，我就有口福喽！嘿嘿。”苗小飞脸上终于有了笑容。

　　“多好，真羡慕你啊。”艾林习惯性地揉揉苗小飞的脑袋，“别郁闷了，干活干活。”

　　苗小飞没怎么听艾林说起过她自己的事，光知道她的男朋友在西班牙，是个小画家，其他的事，比如她的家人，苗小飞一无所知。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隐私和不想说出口的事，苗小飞对这些无意窥探。

　　好吧，收拾心情，努力工作，得让老妈看见最神气的自己！

　　周末之前，苗小飞的心情都挺不赖，亲爱的老妈就快大驾光临，而冤家对头也没再给自己气受，比较规矩。

　　礼拜五下午，下江南叫住了苗小飞，这是他们冷战以来的第一次正面交涉。

　　“听说你妈要来看你？”

　　“嗯，有何贵干？”

　　“这是上回应酬的酒店送的自助餐券，有三张，都给你吧。”

　　“无功不受禄。”

　　“你不要？那我给别人了……”

　　“谁说我不要？拿来！”

　　“周末好好玩吧，帮我向阿姨问声好。”下江南见苗小飞收了贡品，也愿意搭理他了，心里的石头落了地。

　　“你是在讨好我吗？我可不领情！”

　　“你享受了美味，我收买了人心，咱俩谁也不吃亏。”

　　“数你算盘精。”

　　“往后还指望你多关照呢，爱卿！”

　　下江南招安完毕，拍拍屁股走了。

　　苗小飞研究了一下餐券，“银河”，本市最高档的星级酒店呢。

　　周六清早，苗小飞提早出了门，来到车站，买了月台票，在人群中翘首等待。

　　火车晚了五分钟，终于缓缓开了过来。

　　老太太拖着好几个大包小包，艰难地在下车的人群中前行。

　　“都给我闪一边去！别挤着我妈！”苗小飞一记暴喝，人群鸦雀无声，自动让开。

　　“老太太我可想死你了……呜呜呜……”苗小飞接过老妈手里的包，开始撒娇，跟刚才的流氓判若两人。

　　“你是我闺女吗？瞧这怪模样，脑袋上扣个屎盆子。”苗母跟下江南一个鼻孔出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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