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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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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下意识地掏出皮夹,一张信纸被折得四四方方地,他打开信纸,看着信纸上属于她的字迹。 如果死的是我,他会不会像失去伟杰那样难过? 如果死的是我,是不是我就可以在他心中占有那么一点点位置?每当我的忌日来临,他会想起,有一个朋友曾经在今天过世了。 如果死的是我,是不是所有人的故事还是继续着?没有了我,究竟有谁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不经意地想起我? 如果死的是我……可我终究没有消失,我仍然活着,以一种被牢牢禁锢的姿态。 我多情愿那一枪射中的是我。 这张字条想必就是明明那次闹出乌龙自杀时没写完的东西吧。这是嘉慧在明明的房间里找到的。明明走之前,半点讯息都没留给他,嘉慧知道他很在乎明明,于是把这张纸条送给他保管。 他看着信,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写下这些话的,只是每个字句,都像写进他心里去似的,深深地刻印着。这才知道,原来她很早很早之前就对他有好感了:原来她跟伟杰其实只是好朋友,是他们这些人老把她当成伟杰的未亡人:原来其实不是她想走,是他放走了她,原来…… 原来……她走了之后,他的故事,竟然也写不下去了。 美国L.A. 凉凉的秋夜,雨不知怎地竟愈下愈大。湿冷的天气,没有人会想出门。 偌大的别墅门外,小小而不起眼的身躯撑着伞,站在门口。 一个年约六十岁,像是管家的男人撑着伞出来了。 “小姐,今日怎么这么晚?”海伯是香港人,说话还带点广东腔,他慈祥地笑着,然后开了大门。 “今天我下班得比较晚。”明明微微一笑。海伯人很好的,虽然有时候她听不懂他在说什么,而他也老听不懂她在说什么。 海伯六十五岁了,耳朵不大好。 “喔。”海伯替她提过了手上的保温盒。“别淋湿啦,老爷会心疼的。” “他会心疼我?”明明咕哝一声,然后又看看海伯,海伯像没听到似地,继续往别墅内走去。 一进别墅内,一股暖意立刻向她袭来,海伯连忙递上毛巾给明明,要她擦擦。 她接过毛巾,一阵咳嗽的声音从楼上传来,然后,是一阵怒吼: “阿海!阿海!你又死哪去了?!”一个苍老却仍有力的声音传来。 明明叹了口气,拍拍海伯,比了比楼上。海伯一看,连忙赶上了楼。 这样下去不行。明明想,万一哪天这两个老的怎么了,怕是死了好几天都没人知道。 折腾了好一会,海伯终于抱着一个七十几岁的老人下楼。老人的头发全白了,但一双眼却睁得像铜铃般那么大。下楼之后,他坐在轮椅上,瞪着来者。 明明打开保温盒,一股食物的香气飘了出来。海伯盛了一碗,准备要喂老人。 老人瞪着她,又看了食物一眼,倔强而倨傲地,“我不吃!” “你又怎么了?”她可不像海伯这么好脾气,成天让他呼来喝去。 “我不想喝鸡汤!”老人的表情很坚决,像是要决定什么大事似的。 “你昨天不是说要喝鸡汤吗?”明明手扠着腰,对着他,她觉得自己真像泼妇。 “那是昨天!我今天想吃粥!”老者仍然坚持。 明明往上翻了翻眼,只好往厨房走去。她打开冰箱,食物都快没了,看来明天又得去大肆采买一番。她勉强地煮了点广东粥--这还是前阵子海伯教她的,食材不多,所以粥里面的料也就勉勉强强了。 老人仍是倨傲地坐在轮椅上,看着她这里忙那里忙的,脸上却没有半点的愧疚,仍是冷冷的,像是一头发号施令的狮子。 只是,衰老和疾病仍不断地侵蚀着他的威严,他虽然冷,却反而更显出他的寂寞和孤单。多么讽刺!他有五个儿子、三个女儿,到最后却只剩一个外孙女在身边。 其他的呢?除了明明的母亲早逝外,外公身边的儿女们在得知父亲中了风、再也没办法复原后,便各自分了财产,从此就再也没有见过人了。 当然,还是有一、二个儿女会回来探探父亲的口风,看父亲是不是还有其它的财产?还有没有其它的好处?一年前,他就是被儿子骗走大笔钱财后,再度中风。这次,竟连站都站不起来了…… 是海伯想起他还有这么个外孙女,原本也没料到她会愿意回来的,没想到她二话不说,拎着一个皮箱就来了,只是…… “你不准住我这!”老人神经质的说,“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吗?你还不是想要我的钱!” 这是他和久别重逢的外孙女见面时的第一句话。 明明的母亲当年不顾外公的反对,私奔嫁了父亲;父母过世后,明明也曾暂居外公龙成耀家中,只是,舅舅阿姨们都排挤她,竟在龙成耀面前说了一些不好听的话,让龙成耀将她赶走,从此开始她从这一个家流浪到另一个家的生活。 明明一回来,龙成耀没有任何问候,更遑论感激了,他只想守着自己那仅剩的钱财。 所以,明明每天都只有在晚饭时间才会过来,看看两个老人家需要什么,然后再回市中心的小套房。她白天在咖啡厅打工,生活勉强过得去。 明明煮了一锅粥,海伯尝了尝味道。“有进步!” 明明笑了,真不知道海伯是不是在安慰她,她的厨艺一向不怎么样的。 终于,她盛了碗粥,放到外公面前。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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