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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三


  寂灭子突然一笑,“不,贝兰孙一方面正忙着对付公子您,一方面忙于今年的贸市,丑相和有台在宫外求见多日,他原本并不打算见他们……”而这个时候,他家公子天天溜进遥池宫里,不为比赛,只为女人……寂灭子恨恨想着,不由气道,“直到丑相说求见遥池宫老宫主,贝兰孙才让他们进去。”

  “老宫主?”闵友意大惊,“你是说……”

  寂灭子点头。看看,人家和尚比赛多用心啊……只是,寂灭子心头感叹未完,却被自家窟主接下来的半句话呛得差点倒地。

  “丑相居然将主意打到贝兰孙他娘身上去?”

  “……”

  “好个老古锥……”摇头唏嘘,闵友意还要感叹什么,寂灭子突然扬声——

  “公子,老宫主是指贝兰孙的爹!”

  此话成功打断闵友意的戏谑,他眸色一沉,“你是说……贝锦倩?”

  “正是。”

  “他还没死?”

  寂灭子闭眼,睁开,复又用力闭上,半晌后再度睁开,以平静得不能再平静的语气道:“公子,贝锦倩只是封刀退隐江湖,属下什么时候说过他死了?如今,贝兰孙被您气得心浮气躁而无暇顾及丑相,他见丑相求见贝锦倩,竟然许了他进宫,丑相如今天天坐在遥池宫里念经。”

  “念经?念给贝锦倩听?”

  “属下不知。另外,扶游窟传来消息,饶奋藻正赶来此地。”

  “来得好。”

  “对,的确好,那么——”寂灭子微微一停,再道,“请问公子,这次赛事,您赢的把握有几成?”

  “……”

  “九成?”寂灭子大胆猜测。

  “……”

  “八成?”

  一颗黑莲子弹向他,杏花眼似嗔似怒地一瞥,“寂灭,稳赢不输的比赛,用得着猜吗?”

  稳赢?寂灭子抬手接下黑莲子,撇嘴暗叹:不是他不相信自家窟主,只不过转眼就是五月,他家窟主玩的是迎雪赏月,品的是花前寻梅,若窟主真的有分一点点时间来着急一下怎么赢得比赛,他也不会天天在客栈里打转了。

  他可是一点也看不出“稳赢”的“稳”在哪里啊……

  咻——又一颗黑莲子弹向他鼻尖,寂灭子回神,却见闵友意已系上腰带拉开门。

  “公子?”又去哪儿?

  “老子去遥池宫,记得准备晚餐……”餐字咬在牙边,迈出一半的身子侧回头,一字一顿,“不、要、汤!”

  “您现在去遥池宫?”什么时辰了?

  “笨,老子今天被贝兰孙打伤了,遥儿一定会惦在心里,若我今晚出现,她一定惊喜,我这是去安她的心。”

  “……”

  “顺便再去瞧瞧淹儿。”丢下这句,闵蝴蝶甩着腰带直奔客栈大门,徒留自家侍座在房内僵硬、石化,脸上浮现青青菜色。

  一炷香之后,暂时充当小二的阿布才见寂灭子脸色正常步出房,脸色正常下楼,脸色正常来到大门,脸色正常吩咐他准备晚餐。

  阿布点头之际,两位年轻公子自店门迈入,他们走进后,牢牢盯着寂灭子,半晌无语,就在掌柜拨拨算盘准备上前招呼时,其中一人飞快冲到寂灭子身边,惊喜叫道:“你是寂灭?我……我……”

  寂灭子侧步避开,让这位公子扑个空。随后,他眉心轻蹙,脸色正常地打量二人。

  他打量……他再打量……倏地,他神容大骇。

  他们是……

  寂灭子此时在忙什么不是闵友意关心的问题,他熟门熟路来到遥池宫,已是月挂西天。四月末时节,厚积的雪层开始变薄,山中松柏渐露层层绿波。

  若魅影般潜入,在一处楼梁上倒挂半晌,闵友意仍向柰攀楼方向行去,这是他深思熟虑后的决定:梅非遥这段时日多在淹儿那边,就算不在,他问问淹儿也能知道梅非遥在哪儿,总比像无头苍蝇般一间一间地找人来得快。

  片刻工夫来到楼院外,远远地,他听到一阵悠悠筝曲,曲调轻灵,一人唱歌,一人轻和。

  “绿树归莺,雕梁别燕,春光一去如流电……对酒当歌莫沉吟,人生、有限、情无限……”

  清曲再起,袅袅丽丽,曲落时,另一道清丽嗓音响起——

  “弱袂萦春,修蛾写怨,秦筝宝柱频移雁……尊中绿醑意中人,花朝、月夜、长相见……”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两人唱的是一曲踏莎行。

  歌歇曲停后,楼中传来女子的笑声,似莺燕轻语,惹人心怜。

  庄生晓梦迷蝴蝶……闵友意无端想起这一句,心思一动,翻然跃至二楼窗边。室内,薄铜裹梁,梁上一排青玉五枝灯,烛火点如繁星,照得室内明亮如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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