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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


  “不见。”

  “宫……”

  “不见。”丑相求见了三天,还没死心?他会笨到让比赛的两方在自己身边打转吗?他不是不知道比赛,只是……该死的玄十三,这次居然将比赛输赢定到他身上来了。

  “宫主……”

  “阔阔里,我说了不见,无论是老和尚还是小和尚我统统不见。你想让我说多少遍?”

  “他说,他求见老宫主。”

  贝兰孙眯眼,“他要见……老宫主?”

  “是。”

  “他求见的是老宫主,老宫主在吗?”冰眸斜扫过来,冻住阔阔里的呼吸。

  “……”他能说老宫主“不在”吗?

  “问问老宫主,愿意见便带丑相去见他,不愿意,赶走!”

  “是。”阔阔里退下。

  没多久,他又跑回来,气息微乱道:“宫……宫主,大事不妙……”

  贝兰孙嘴角抽搐,实在很想一把人参砸过去,“说。”

  “夫人……”

  “非遥怎么了?”一把揪过阔阔里衣襟,让自家护卫更喘不过气来。

  “夫人……咳咳……夫人不见了。”

  冷眸一眯,贝兰孙直觉道:“闵友意呢?”

  “不知去向。”

  “……长孙姑娘呢?”

  额边滑下冷汗,阔阔里咽下一口唾沫,胆战心惊道:“长孙姑娘也不知去向。”

  三人去了何处?

  自是宝马镇。

  自古以来,南方经济盛于北方,随着河运、陆运的兴盛,商帮兴起,南北货运日夜不断,宝马镇地处关外,每年总有不少商贾聚集在此,收购长白山独有的人参、灵芝、鹿茸等。遥池宫终年藏于白雪之巅,以木材、人参、五味子、草苁蓉等药材为货源,与山下商人进行生意往来。每年四五月间,北六省的商人会不约而同来到宝马镇,彼此洽谈生意与合作事宜,当然,商人们亦会趁机收购山中猎户打猎所得的野禽、兽皮,或是附近农户挖掘的人参。遥池宫每年运下山的人参和各色药材是商家争相购买的货源,而北六省最负盛名的商贾家族当推“商山四皓”。

  “淹儿,瞧,带你下山也没浪费多少时辰,正好吃午饭。”梅非遥拉着粉腮微鼓的女子在街上边走边瞧,口里还不忘安慰。

  “淹儿,生气了?”闵友意回头关心。

  摇头,她只是不明白自己绣花绣得好好的,怎么被他们拉到宝马镇来。

  化雪时节,山夜寒凉,她抱着暖炉早早睡去,又迟迟起身,待穿戴暖和了,穿好绣线准备绣嫁袍时,他们把她拉了出来,因为山下比较热闹。

  出宫门时被火火鲁看到,闵友意索性点了他的穴,将堂堂八尺男儿扭成“簪花仕女图”的怪模样……直到出了宫门,她还能感到背后燃烧着怒火的灼灼视线。

  下山,轻功最快。闵友意轻功独绝,她知道,梅非遥……也会武功,至少下山不愁,而她,是被闵友意抱下山的。也就是说,三人之中,只有她不会武功……

  只有她……只有她……

  用力深吸一口气,她让自己微笑。正所谓养生不可少,笑一笑,少一少,恼一恼,老一老。既然已经下山,她看看热闹也好。思量间,她打量街铺,才发现人来人往,竟是人鼎盛市的景象。

  “人真多……”

  “现在是市通季节,到五月末,镇里的商人才慢慢减少。”梅非遥拉着她的手向一间酒楼冲去。

  三人坐定,由梅非遥点了小鸡炖蘑菇、狗肉汤,枸杞茶等特色菜,闻到临桌菜香,长孙淹才发现自己的确是饿了。她默默无言,闵友意与梅非遥轻声谈笑,临桌两位客人的声音也时不时飘过来——

  “我昨天看到闵老爷了。”

  “你说北六省‘商山四皓’之一的闵家?”

  “对,闵老爷这次把三位公子全带来了,看来准备交棒,就不知他会选哪位公子掌管家业。”

  “应该是大公子吧。”有人猜测。

  “我瞧二公子不错,刚才在参市,二公子低价买了三条七叶参。”

  其中一人问:“三公子呢?”

  “三公子也是一表人才,风流倜傥,我瞧啊,无论是大公子还是二公子当家,三公子都会是得力助手。”

  “他们三兄弟……感情不错啊。”

  “是呀,不过呢,兄弟,那高门大户的,关了门他们心里有些什么念头,谁知道,来,喝酒。”

  两人喝了些酒,将话题引开,长孙淹听得没趣了,转看闵友意,正想说“有人与你同姓”,却见他将嘴凑在梅非遥耳边,低低的声音不知说什么,梅非遥面带浅笑,不时点头。

  还是不要打扰他们……咽下连她自己都觉得无聊的一句,她垂头吃东西。此时,酒楼下传来数声刻意拔高的吆喝,似熟人隔着大街打招呼,她只听到几声“老板”,片刻之后,楼阶传来足音,小二引一行客人上楼来,是两名老者和六名年轻人,观他们的神容和穿着,大抵上可估猜出一人是老爷,一人是管家,三人是公子,三人是侍从。他们挑了中间一张空桌坐下,除了点菜时一位老者开口说话,其他人皆是默默一片。

  闵友意只手托腮,仍在梅非遥耳边说着什么,见那一行人上来,似有似无瞥了一眼,笑容不变。

  老者一身乌色绫袍,除了满脸皱纹,实在与形俊扯不关系,倒是三名年轻公子形容俊雅。这三人,一人蓝袍对襟长衫,一人绛绿袍,一人青玉袍,皆肤色白皙,一眼扫去,不禁令人感慨“红亭酒瓮香,白面绣衣郎”。

  形俊……形俊……心不在焉地夹了一块蘑菇,灵活大眼转也不转地向中间那张桌子瞥去。突然,眼前一黑,长孙淹大惊,低呼一声,才发觉温暖的掌心覆在眼上。

  “淹儿,你不吃蘑菇,也不用全塞到我碗里。”放下手,顺便将她的脑袋扭向自己,闵友意笑比桃花一树春。

  “呃……”看看他碗里堆成小山的蘑菇,再看看自己的……空空如也。怎么夹到他碗里去了?皱眉,她正想该如何是好,身侧突地传来筷碟撞击声、惊呼声、桌凳移动声,似是有人急着起身撞到桌子。

  “坐好。”一道威严的声音响起,带着些许命令,将所有声音压了下去。

  小二渐渐将菜送上,三人正要起筷——

  “大风起兮眉飞扬,安得猛士兮守鼻梁!”闵友意突然飙出一句,语有揶揄。

  身边两名女子同时一愣,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只见斜方对桌坐着三名壮汉,其中一人眉毛稀稀落落,塌鼻厚唇,目光令人生厌,因那人的视线不住往他三人身上溜,再想闵友意刚才那一句,分明是讽笑那人的猥琐之态,只是,用“大风起兮云飞扬”来化句……

  噗——不约而同举袖掩唇,两人一阵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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