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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


  这就是字后镶嵌划痕的由来……啊!长孙淹瞥了阿闪一眼,对她说着说着便将手绕上她的衣带之举已到了视若无睹的地步。

  “我尊瞧这两字怪异,嘱咐夜多窟主哪天有空了将字补全,长孙姑娘,夜多窟主的脾气……唉,只要数到这两字的笔画,他哪天都没空。最后,还是寂灭子替他将笔划刻全了,让见了这柱子的人能清楚念出这八个字。”

  如果不刻全,的确不太好念……长孙淹忖着,听阿闪意犹未意地继续——

  “我尊第一次见这八字,竟是念成‘电波木又,色丝妙绝’,以为字边的一撇一捺是柱木的腐迹。扶游窟主见了,念成‘电波权爻,色丝妙绝’。其他窟主虽然没说什么,天知道心里笑成什么样。”

  难怪难怪,寂灭子后来补上的两字笔画,刻痕深度皆不及闵友意初刻时的深,若非近距离端详,也是看不出来的。不过,看到这两根檀柱的人,绝对不会错认“色丝妙绝”四字。

  色丝……抿唇轻哂,想起了他“武林三蝶”之名,她心中暗暗摇头,提裙步下台阶。柱外是一片平坦的草地,两侧各有三根铜柱,约一人高,下方柱座或龟或莲,或鸱吻或鱼龙,无一相同。

  他明明不在,但这夜多窟里,处处有他的痕迹。

  长孙淹绕着铜柱走一圈,一时落花入领,微风动裾。借着半明半晦的月色,她瞧到柱上密密麻麻的花纹,花纹很奇怪,像人,又像字。

  指腹感受着铜柱的凹凸不平,她听阿闪在身后问:“长孙姑娘啊,夜多窟主初见你时,说过什么话?”

  长孙淹歪歪头,“人话……呀!”

  “……”阿闪脸皮一僵。僵到长孙淹能清楚地看到一片菜青色从她额角渐变下来,就如同她此刻穿的渐变罗裙。

  面有菜色大概就是阿闪这个样子……吧?暗暗忖着,长孙淹表面上不动声色。她不笨,知道这个时候的阿闪一定不能惹,但她也没说错话……嘛!

  深呼吸,深呼吸,深——阿闪强迫自己扯出笑脸,耐心道:“我是问,夜多窟主见了长孙姑娘,可有称赞长孙姑娘的美貌?就是说,他用什么话称赞长孙姑娘你呢?”

  回忆片刻,长孙淹摇头,“没有……呢。”

  “不可能。”飞快否定,不知是否定长孙淹的话,还是否定自家窟主的为人,阿闪开始左右走,踱来踱去,踱去踱来。

  起初,长孙淹眼睛盯着她,随着她的走动左右摆动脑袋,摆得头昏脑涨之余,她索性放弃,也懒得去想阿闪口中的“不可能”到底是什么不可能。

  “长孙姑娘,我换个问题,你想想,一路上,夜多窟主有没有哪句话称赞你,或是夸你哪儿好哪儿美哪儿与众不同?”

  “一路上?”除了马车摇摇晃晃,他好像没跟她说过什么话。想到这儿,长孙淹摇头。

  “你仔细回忆回忆,努力回忆回忆,真的没一句称赞?”阿闪揪着她的衣袖,眼巴巴,俏生生。

  迟疑了一会儿,长孙淹艾艾道:“路上是没有,不过,在山崖下,如果那一句算的话,应该是夸我……”

  “对对,哪一句哪一句?”

  “……吧!”

  “八?”眼对眼,阿闪想了半天,终于明白这句是承接上一句的尾音词。瞧她,心一急,还是不能适应长孙姑娘的说话方式。她耐心,她深呼吸,吸了三四口后,才舒缓着语气问:“是哪一句?”

  “一瞬百般宜,无论笑与啼。”长孙淹说完,回头仍研究铜柱上的花纹。

  “一瞬百般宜,无论笑与啼……”阿闪嚼咀半晌,神色怪异。

  ——长孙淹也许不明白,她这夜多窟主的文采不能称好,但遇上女子,特别是美人,文采简直有如神助,福至心灵,脱胎换骨。在江湖上,虽说夜多窟主有风流花蝴蝶之名,但得夜多窟主赞美的女子皆会自喜。因为,凡得到夜多窟主称赞,此女子定会名声大震,江湖上,得之者,常自喜,不得者,常失落。夜多窟主赞一人“嫣然一笑”之美,则必不会再用“嫣然一笑”赞另一美人,他会用“蓊如春花”、“色曜春华”、“魂翩神妙”、“言媚姿艳”、“色如桃花”、“芳如杜若”、“长笑气若兰”、“蛾眉妙曼”、“顾盼采光”……总之,夜多窟主赞美人绝对不重复。

  阿闪正沉思,突听长孙淹问道——

  “他赞美这么多姑娘,那些姑娘心里,他是什么模样……呢?”

  “呃?”阿闪一愣,似乎是自己无意识将肚子里的抱怨喃了出来?她挥袖轻笑,双掌一拍,转问:“没有没有,这倒没有。长孙姑娘看我家夜多窟主是何模样?”

  “我?”垂眸盯着鞋尖,抬起,阿闪的眼睛就在她左侧,目不转睛。蓦尔一笑,她道:“我见青山多妩媚。”

  “妩媚?”阿闪一怔。

  “我瞧他,多窈窕之态。”

  “窈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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