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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声音……在耳中鼓荡……

  什么声音……

  两手捂住耳朵,女子贝玉般的牙齿轻轻咬住下唇,视线慢慢清晰。

  初坠时,脑中一片空白,仿佛闯入一片虚空之境,片刻后,呼呼风声传入耳,心跳开始加快。如今,那扑通扑通的心跳如隆隆雷音,似乎在胸口跳动,又似乎在耳朵里跳动,越来越响,仿佛不堪忍受这副身体的束缚,意欲破体而出……

  眸中突然闪过一道黑影,惊鸿照影,在黑瞳里放大。

  云雾飘摇,天空很蓝,只是,那飞速放大的人影是……当然,她不会笨到认为那是一只长着细长胳膊的大鸟,只不过……

  “啊——”讶呼在喉间徘徊,她隐约瞥见一条长长的黑影飞射过来,腰间一紧,下落的风似乎因什么东西停滞了……别怪她语无伦次,只那须臾之间,她已被卷入一方令人心安的胸怀。

  “抱紧!”

  一道轻吼在耳畔响起,她直觉地伸出双臂环住他的腰,两手在腰后紧紧扣住。

  天空的蓝色、云朵的白色,树木的苍翠,崖石的灰白……所有颜色混合在一起,像旋转的彩色陀螺,一片朦胧,她眸中能看清的,是几乎与她贴在一起的脸。

  他叫……闵友意……吧?

  她第一次与亲人之外的男子如此接近,脸有点红,尽管知道不能这么抱着他,可……性命要紧啊,她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他的腰……他的腰……纤臂在他腰间紧了紧,待她意识到自己做过什么后,颊上瞬时飞起红云,好在落势迅疾,大风将脸上的红霞吹散开。

  他的腰……呀,别想别想……

  他的腰……嗯,女儿家不能想男人的腰……

  他的腰……念头转了转,终究还是绕回圈于两臂之间的腰肢上。他的腰……细瘦而不失坚韧,隔衣远观,与大哥二哥没什么区别,如此贴近,只让她觉得“我见青山多妩媚”便是为他而吟。

  手滑了滑,扣得更紧了些。

  他一只手揽在她腰后,两人的腰上缠着一条白色带子,飘起的边沿有一抹浅浅的紫,将身躯密密贴合在一起,似乎,他怕她摔下去。

  据说习武之人在运功或打斗时,是不能惊扰的,若一不留神惊扰了他们,会走火入魔。他会不会觉得她是他的累赘……呀?没花太多时间去想,她决定聪明地不开口,一双濯亮的黑眸却目不转睛,盯他不移,甚至浮上些许新奇——不是她有恃无恐,只是,在“吾命休矣”的念头消失之后,心情一松,便好奇起来。

  他的头发不若大哥和二哥那般用巾冠束起,而是不受束缚。他脑后的头发颇长,而额边、颊边的头发又碎又短,在风中凌乱飞舞,露出总被垂发掩去的眼角。虽然听说他是武林花蝴蝶,那双眼角也的确如工笔勾描的那般,绘出斜斜上飞之妩媚,但没有妖冶感。

  凝视着这双眼睛,仿佛看见满天飞舞的白色杏花,而如云似霰的杏白瓣雨中又夹着点点猩红、水红的瓣,最后,红白相间的花瓣落入一汪碧泉,令人逐之,望之,叹之,却捉摸不得。

  抱着他的腰,能感到衣下肌肉的纠动。他在山崖凸出的崖石上点了几脚,突然皱起眉头,她想,大概是找不到踏脚的地方。突然,勾起一边唇角,他将空出的左手直往岩壁上插去,无奈落势疾迅,五指在岩石上生生拖出五条细长的凹痕,夹着斑斑血迹……

  好痛……

  若是武林中人,看到五条凹痕一定会惊骇闵友意的功力有多深,年纪轻轻已到如此境地,放眼江湖,几人能敌?但她想不到这些,只感到脸上麻麻的,仿佛他手上的伤从两人贴合的身躯传到她身上。眸子注视他,却发现他的表情没变化,似乎五指插入岩石的不是他,流血的、痛的人也不是他。

  眼前天地骤然旋转,蓝天入眼,她只瞧到他从岩石上抽回带血的五指,向下拍去一掌。耳中传来轰鸣,天地又是一旋,两眼昏花之际,两脚落地。

  她悄悄抬起脚尖,踩了踩……

  软的,不像石头,莫非是他的脚?慌忙低头,却发现两人的腰上还缠着他的腰带。腼腆抬眸,正好对上他松了一口气的眼。

  “呃……”

  她尚未开口,他已体贴地察觉到两人过密的身姿,手腕一震,腰带松开。未受伤的手又一震,腰带如灵蛇盘缠,转眼绕回他的腰间,浅浅的染紫仿若蛇头,乖乖栖落在他身侧,偶尔风动,袅袅掀一掀。

  她原地未动,倒是他退后一大大大大……步。

  眸珠轻垂,粉唇抿起。

  不可否认,这让她受到不太严重但很有分量的小小打击。男女授受不亲,要退也应该是她退……的呀!

  不明白心头为何突然涌现沉闷不快,她无暇细思,眸光流转,环顾四周,才发现落入一处开阔的山谷,远远一道清溪,不知流向何方,在她脚后,有一个巨大的坑洞,颜色深黝的泥土沙石散布在坑边,明显被人新翻出来不久。

  一念闪过脑海,她将坑洞与方才在半空中听到的轰鸣联想起来,又忆起落地之前,尽管天呀地呀都在眼里转,身体却的的确确感觉到拔高了数仗,然后才是落地。

  这坑……

  这坑……

  这个……大坑……

  脑中闪过“莫非是”、“可能是”、“也许是”、“估计是”开头的句子,最后,却是轻轻一喃:“鸢飞戾天,鱼跃潜渊。”

  闵友意坐在石上静静平息用力过猛而略显浊乱的内息,片刻后,杏花眼凝向坑边发呆的女子,“长孙姑娘,明知掌风袭向你,你就不知道躲一躲,避一避?”

  在半空用腰带揽过她时,他瞧得仔细,未见她有惊惶之意,神闲意定,定得让他怀疑自己跳下来救人是不是多此一举。直到抱住她,他才发现她全无内息,呼吸凌乱,如此跌下山崖,必死无疑。

  “啊,我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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