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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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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没银子赔,今夜的飞刀小戏只是个零头。易大人,烟火楼做的是光明正大的生意,怎会行蝇营狗苟之事?” 言下之意,他不能因为师兄妹的关系就护短,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他明白此理,抬头,月下轻纱卷如云雾,卷出心头一缕牵挂。 “银两由在下赔偿,百禄姑娘,新语的伤……” “啪!”半颗棱角壳敲落在地,踱出一道素白身影,“伤怎么啦?死不了!” 黯眸遽亮,唇角微微勾起。 她臂上缠着一圈纱布,脖间也系了一圈,赤足木屐,袍式纱衣罩在身上,未系腰带,襟口松松露出引人遐想的锁骨……咳,至少很引他遐想。 “新语……”刚叫出名字,却见她脸皮跳了跳,半颗棱角壳向他脑门丢来。他没躲,仅抬了抬手,身后的鲍泉却叫起来。 “妖女……” “易季布,把你的鲍泉看好点,别怪我没提醒你。下次落到我手上,可不是飞刀这么简单。” 将棱壳捏在掌中,他目若灿星,“在下多谢,银两明日送到可好?” “你有这么多银子吗?”百里新语讶笑。 刻意没让护卫出手,非常努力地舍命让鲍泉“追杀”半天,就是想让她多打破些东西。若不是她没跑几下就气喘如牛,还真想让鲍泉多毁一些……嗯,她果然是不喜运动的体质。 她打的主意很简单——故意让鲍泉欠下银两,再逼她卖身烟火楼,好好调教,哈哈哈……易季布居然能拿出万两银子,小小让她惊讶了一下。 “在下……还有些积蓄。” 师兄妹的感情果然浓厚。她眯了眼,打量月下两人。 淡灰长袍,黑发挑束,散下几缕飘落颊畔,黑滑长发零零落落绕出几缕盘在肩头,澄澄月华下,竟令人觉得眉宇神峰,器宇轩昂,清如岱宗之松,霓似上陵之桐,极清,也极稳。 如此看来,英雄势必要美人才能显衬。 清桐俊姿边,依着一道柔骨媚色,小脸尖尖,大眼含泪,一副小可怜模样,看得她……有点生气。 他在官衙前拦她,她心中本就积了怒气,今日让鲍泉赔银在其次,她打的是玩玩逗逗的算盘,却被他“有些积蓄”给破坏掉。如此,气上加气,脸色不由难看起来。 寻儿趁百禄拨算盘时上了阁楼,倚在百里新语身边,见她眉心跳动,急道:“美,要美美的啊,新语姐。” “我……是,要美美的……寻儿,快看看我的脸有没有变形?” “有……有一点。” “肤色呢?是不是白里透红,是不是吹弹可破?” “呃……有有、有、有点青。”寻儿不敢明说,实际上已经到了非常青的地步。 “哼,全是他的功劳。”恨恨咬牙,她拂袖如花,瞪看月下那株清桐。 这男人明明不符合她的审美观,怎么突然就变得清稳如桐?他通常一身官服,头发也梳得木板板,让人看了没趣,没想到今夜做寻常百姓打扮,倒是别有一番飘摇风味…… 啊……瞧得她心都动了…… 等等,她刚才想什么?百里新语拍打脸颊,暗骂自己一句,脸色沉下。可没过多久,眼神又飘飞过去。 越瞧,越觉得心痒,心沉,心悸,心如鹿跳。 去去,不要看他了。收回视线,梨花芙蓉脸黑沉下去。没到一会,瞳子又斜滚到眼眶边上,看过去…… 脸色三起三落,终于还是抵抗不了自己对美丽事物的喜爱,香风拂动,木拖“叭叭”晃下楼。 “季布,原来你也可以美得像幅画儿一样。” 他唇角微动,握紧掌中的棱角壳。 “鲍泉最大的优点,就是有你这个师兄。” “……新语,师妹姓鲍,鲍泉。” 她微愣,随即“哦”一声,“我就奇怪,《百家姓》里怎么有这么奇怪的姓氏。那个……怎么写的?” “鱼包,鲍。” “一样、一样,海鲜鲍鱼!”她挥手不在意,手在半路被他截住。 “你怎会让师妹伤到?”弄清师妹之事,他心头微松,见了这圈纱布,却生出一股怒气。 她厌恶这城,厌恶到伤害自己也不在意吗?有邦宁护在她身边,师妹功夫不及,若不是她自己愿意受伤,又怎会伤到自己? 任他细看伤臂,她的眼却绕在他身上,不意外瞟到鲍泉……唔,是鲍泉……管她鲍泉鲍泉,怎么顺口她就怎么叫。心中一定,就当是鲍泉了。 瞧着季布探看她的伤口,鲍泉眼里很是嫉妒啊,呵呵……呵呵呵…… “师兄,我们走……”小手拉拉腰带,鲍泉试图拉回那双泛忧的眸子。 想走?她就偏不让。迎着惊妒目光,百里新语心思飞转…… 再转再转,她无非是推挑一些整人的招,也就未留意自己的手被男人托在掌中,未看到那深如涧潭的眼中一闪一荡一漾,如桥下春波,如白羽浮水。 转转转,想到了!眉梢微抬,眼角微斜,红唇微启,她素衣凡尘色艳浓,“季布,我美美的脖子被你师妹给割伤了,原本这医药费、压惊费、调养费我是不打算计较……” 他苦笑,听清她“原本”二字,知有下文,轻道:“如何?” “但我改变主意了。” “妖女你……”鲍泉花容失色。 他静静看她,唇角含笑。 果然,她没让他等太久,直接道:“我也不要银子,你只要答应替我做五件……不行,太少了,十件。你替我做十件事,鲍泉的事就一笔勾销。”她一直不明白为什么施恩之人总要报恩之人许诺一件事或答应三个条件,要她,至少十件百件才够本。 他嘴角掀动,正待说什么,百禄抢先一步扯她衣袖,“姑娘,那一万一千九百三十二两也勾销?” “当然……不勾销啦!”她回头瞪眼,眼媚月华,“我说的勾销,是鲍泉割伤我一事,物品毁坏是另外一事,不可相混。” 见百禄暗吐一口气退后,他的笑意越来越大。见过女子无数,只有她,似迷非迷,既妖且媚,喜怒无常却心怀纯质,貌似荒诞风流,实则视万物如云烟,过她眼,却不留她心。 她爱美,一静一动皆将自己入画,而他,却想将她从画中拉出来。 画中人,可望而不可及,拉她出画,才能触她怜她亲近她……这般心思,不知何时扎根入心,而今已如焰火燎原。 他止不住,也无心去止。 数年前,当他站在巍峨宫殿之外,曾有人对他说过——“诺,不可轻许。” 那人一袭紫袍,俊丰神采,官居要职,朝堂之上翻云覆雨,莫可能及。诺,不可轻许——施弄墨当年笑赠之言,一矢成的。 他的诺言,轻易不对人许出,对她,却是再轻易不过。 缘何?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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