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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


  东山:“晚安。多疼惜自己一点,别再禁锢你的心。”

  关掉电脑,若芸失神地呆坐着。

  东山就是陈凯,陈凯就是东山吗?

  她觉得是。她在网路和东山聊天的次数虽然不多,但他每次打出来的话都能深入她的心,而且温柔的怜惜她。也许他是那种天生比较容易了解别人、安慰别人,带点娘娘腔的奶油书生。

  她从冰箱里拿出冰淇淋,舀一匙含在拔牙的伤口上,闭着眼睛凝神感觉冰淇淋慢慢在她口中溶化。这种牌子的冰淇淋很香很浓,美味可口,下次她要买给梦竹他们吃。但是这一盒,免谈,她不会和他们分享。

  再舀一口冰淇淋送进口中,她脑中浮现陈凯的眼睛,他的长睫毛真令人嫉妒。相书里有没有说到睫毛长的人怎么样?多情吗?还是会招蜂引蝶?呵呵,每天和那个俏护士朝夕相处,他拒绝得了她多久?人家说男追女隔重山,女追男隔层纱,哪天俏护士再礼貌的邀约他,主动投怀送抱的话,他还拒绝得了吗?哼!男人!哪个不是不吃白不吃?古之柳下惠因坐怀不乱而受人敬重;今之世风,想当柳下惠第二,恐怕会被人嘲笑是阳痿,还被人以稀有动物论之,登上“壹周刊”。

  陈凯……他为什么要送她冰淇淋?

  回想起来,他送她冰淇淋的时候虽然一径微笑着,神情却有些微掩饰不了的紧张。如果她当时摇头,不肯收他的冰淇淋的话,他会怎么样?他会觉得没面子,下次给她拔牙的时候就公报私仇,减少麻醉药的剂量,让她痛得鸡猫子喊叫?

  不会啦!他不会那么坏。事实上,他好得危险,将近可恶。

  他可别以为她收了他的冰淇淋就象征什么。不过是一盒冰淇淋罢了!这只是他笼络客人再上门的手段,她不会自作多情的和他所谓的“机缘”联想在一起。

  不想去想,拒绝去理清思绪。她把冰淇淋收回冷冻库里。奈何,她的心似乎已经稍微解冻,仿佛荡着涟漪。

  走进熟悉的咖啡厅,若芸用眼睛寻找位置,结果看到他低头在看杂志,他的桌上放着一个水杯和一个咖啡杯。幸好他没看到她,她赶紧找个离他最远、最不可能让他看到的位置,背对他坐下。要不是她约了人,此刻她已经走出咖啡厅了。不然要是他误以为她是追着他跑,以制造“机缘”,那她的自尊心要往哪里摆?

  若芷常叫她要扩大生活圈子,别老是只在这一带活动,她一向觉得没有必要,因为她在这个区域长大。若芷和孩子们住在爸爸留下的家,她大学毕业后找工作就选择离老家最近的杂志社,前几年她在杂志社和老家之间租房子,去年她搬进她以百分之八十贷款、分二十年年偿还所买的小套房,离老家更近。台北市的交通这么乱,每到上下班时间就塞车,她干吗把时间浪费在通车上?每天走走路,既可健身又省车费,一举两得。

  可是,今天她后悔了,因为她知道,如果继续保持这种习惯,她碰到陈凯的机率会很高。因为他的诊所也在这附近,他的一日三餐可能也都在这方圆数十公尺内的餐饮店里解决。

  若芸看看表。一点半了,龚自强怎么还没来?早知道她该跟小龚约两点的。两点之前陈凯就会回诊所,她就不会碰上他。怪只怪,她和小龚约时间之前,没有想到会遇到陈凯。

  唉,其实此时碰上陈凯也不见得是件坏事,让他看到她和一个男人约会,下次他就不会送她冰淇淋了,省得她烦恼。要是小龚再高一点、再帅一点,能把陈凯比下去,那就更好了。可惜,以前在学校之所以叫龚自强小龚,就是因为他不高,瘦瘦小小的。

  不过现在小龚已经比七年前成熟多了。上个月她采访经济部的一项研讨会时,要不是他叫她,她真的认不出他来。大学时代总是穿着T恤、牛仔裤、球鞋的小龚,现在不再那么瘦削,而且西装革履的,可能是穿了高底的鞋子,看起来颇有派头。他那张原本属于可爱型的娃娃脸,也多了些男子气概。

  小龚是若芸大学时一起编校刊的学长,他高她两届,他们共事过两年,在她刚开始参与校刊的作业时,他经常指导她,令她获益良多。他们认识一年多后,他曾在一次社团的郊游中露骨的对她表示他欣赏她、爱慕她。她明白的拒绝,甚至介绍一个较矮的女同学给他,他和那位女同学只见了三次面就没有再来往。不过,他也没有给若芸添麻烦,没有纠缠她。但若芸总觉得在他毕业之前那几个月,他们之间的相处总是有些不自然,因为她感觉到他的目光经常追着她。

  他当兵时写过四五封信给她,写的无非是军中生活,并诉说他的寂寞。她回了他两封短信,第一封礼貌的要他自己保重。第二封她干脆谎称她已交了男朋友,从此他就断了音讯。

  上次见面若芸之所以会留下电话给小龚,是因为小龚现在的职业是名立委柳超群的助理。基于将来工作上或许有需要小龚帮忙的地方,若芸才给他她的手机号码。

  他迟到十分钟了!她打开皮包,正想打电话给他,他就出现了,站在咖啡厅的门口东张西望一下后,匆匆走向她。

  “方若芸,对不起,我迟到了。”

  她不由得耳根发热,觉得好像有对眼睛在看她的背。讨厌的小龚,他必须那么大声嚷嚷引起别人的注意吗?其实他也没有很大声,也许别人根本没在意到,是她自己心里有鬼,以为别人都在看她。

  “没关系。”她不安的换个坐姿,眼睛不敢乱瞟,怕撞上某人的目光。

  龚自强喝了一口服务生送上来的水,点了咖啡后,双手摊在桌上,正视若芸。

  “我的时间不多,待会儿要赶回立法院。”他又拿起水杯来喝水。

  “不好意思,我今天只有这个时间有空,害你赶来赶去。你说要给我独家的内幕新闻。”

  “嗯,”小龚略带神秘的倾身向前,隔着桌子拉近与她的距离,压低声音说:“虽然这桩弊案迟早会曝光,而且不会牵连到我,但是我不能眼睁睁看着这种事在我眼前发生。”

  若芸的直觉告诉她,这可能会是一桩耸动的新闻,她急忙从她的大皮包里拿出随身携带的录音机。“你介意我录音吗?”

  “我介意。”小龚满认真地说。“我还年轻,不想这么早去见阎罗王。”

  “没有那么严重吧!”若芸当他是开玩笑的笑了笑,但是发现他毫无笑意,她的脚底开始发冷。“如果有人拿到你的录音带,听出我的声音,我说不定会有生命危险。”

  “为什么?”若芸不禁轻呼。

  “挡人财路呀!”

  服务生送来咖啡,他们的谈话中断了一下。接着小龚以警戒的眼神看着若芸的背后,若芸紧张的往后看,看到陈凯走到她左后方。好加在,他不是阎罗王。

  “方小姐,”陈凯微笑着和她打招呼。“好巧,又碰到你。”

  “陈医师,你也来喝咖啡?”她看到他腋下夹着一本医学杂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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