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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一


  忆如心跳狂乱的怯怯低下头去。她应该没有看错,他的眼神仍凝注感情,也许车轮可能辗过路上的大石头,一个更大的颠簸,把坐在车板边缘的忆如摔下车去,她尖叫一声,却煞不住势,整个人沿着斜坡直滚下去,连滚了七、八圈才坠落到较平坦的枯草地上。

  “忆如!”耿烈惊恐得全身寒毛直竖!他赶紧煞住牛车,奔下坡去,跪在地上看着一动也不动的忆如。“忆如!忆如!你有没有怎么样?”他焦急的问,吓得不敢碰她。

  她又从江师傅变回忆如了?心里百感交集,泪水不由得溢出眼眶。

  “怎么了?很痛吗?哪里痛?”他连声急问。“你说说话呀!别吓我,告诉我你没事!”

  她的泪水决堤了般的奔流。他心疼她的着急口吻令她心痛。她曾那样残酷的伤害他、践踏他的尊严,他还这么关心她。可是之前他无声无息的躲了她一个月,无情的惩罚她。

  “别哭,别哭!告诉我你哪里痛。”他万分怜惜的轻轻用袖子为她拭泪擦脸。“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错!我该死!我太疏忽了。你行行好,张开眼睛来看我,告诉我你没事?”

  她张开眼睛,以哀怨的眼神看他。

  他无比温柔的盯着她轻语:“忆如,你哪里痛?”

  “心痛。”她回答。

  “心痛?”他错愕的愣住。

  “为你心痛。你恨我吗?”

  他眨了眨眼睛,好像不明白她在说什么。“我为什么要恨你?”

  “我那么坏,说了那么可恶的话侮辱你。”

  他的脸色一变,转为阴沉。“你说的是实话。是我自己异想天开,不先掂掂自己的份量,居然妄想爬天梯去摘月亮。”他说着,抬起头,想拉开与她的距离。

  “不!”她情急的双手抓住他的双臂。“你听我说,我会说那么恶毒的话是有原因的。”

  他不吭声,冷着脸掩饰他心中的伤口。她可以感觉到她指下他的肌肉绷得紧紧的。

  “我以为你跟和美子……”

  他愤而打断她的话:“我就知道你一定是看到她进风吕屋去找我,误会了。我向你发过誓,说我是清白的,朋友妻不可戏,我从来没有做过对不起商大哥的事,你为什么不信任我?”

  被他一凶,她又泪光盈然。“我本以为这样对大家都好。和美子需要你,文音和裕郎需要你,你需要一个像和美子那样会服侍人的妻子。我什么都不会,我连荤食都不愿去碰。”

  他恶狠狠的瞪她,像想把她吞吃掉,没好气的说:“现在你以为呢?”

  “呃……前两天和美子都帮柏青剥虾壳,我不知道她是不是有帮男人剥虾壳的习惯,可是,我从来没看过她为松青剥虾壳。”

  他脸上的线条开始松开,但仍带着怒气道:“你以为我需要的只是一个会帮我剥虾壳的妻子?我自己没有手吗?我不会剥吗?你不想要我的时候就打我一耙,当我是无用的废物那样踢开,现在你想把我捡回来了吗?”

  她连摇好几个头,急忙放开握着他双臂的手。

  他脸上的线条又变僵硬。“你是什么意思?这样耍我玩很有趣吗?”

  她又摇头,眼泪流下眼角。“我不想再经历那种忧心受怕的日子。”

  “忧心受怕?”他不解的蹙眉,然后眸光一闪,表情放柔,甚至显现一丝喜色。“我比预定的日期晚回来,你为我担心?”

  她轻轻的,含羞带怯的点头。

  他眯着眼低下脸来,拉近与她的距离。“你这个尊贵的雕刻大师的掌上明珠、日本文臣之孙、领主夫人之女,干嘛为我这没爹的、妓女之子担心?你忘了我们门不当户不对吗?”

  她讨饶的轻语:“那只是为了想让你死心所找的借口,我从来不曾看不起你。我说过我很佩服你能从一个一无所有的孤儿,奋斗到今天的成就。”

  “你的意思是你不介意我们门不当户不对,可是你怕我有一天会死在海上,害你像和美子一样做寡妇。对不对?”她楚楚可怜的点头。

  “你知道我为什么晚回来吗?”

  她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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