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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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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美子,”耿烈扬声叫道。“可以了,已经满桌子菜了,不必再忙了。一起来吃饭吧!” “嗨!马上就来。”和美子圆润的声音在不远处回应。 “请坐,”耿烈以主人之姿摆手势。“在日本,男人都是盘腿坐,女人跪坐。你们刚来可能还不习惯。” 忆如微皱着眉,跪到一个草垫上。她左右扭动身子,觉得怎么坐都不对劲。 耿烈显然把她的动作都看进眼里,微笑道:“这里没有外人,你也不是日本人,把脚伸进桌子下的空间也无妨。这是张炕桌,等再冷一点,桌子下就会放一盆炭火,让大家吃饭时温暖些。一般日本的房子都不大,饭厅兼作客厅,是他们活动谈话的地方,晚上要休息睡觉时才回房间去。” 忆如试着把脚放进桌下,再把襦裙拉好,果然舒服多了。她的眉头舒展开来,对上耿烈的目光,她对他微笑,用眼睛向他道谢。姚松青诚恳的感谢耿船长愿意招待他们在长冈三个月的食宿。 “这没什么,别把我想得太好,其实这是我的生意经。佛教现在在日本相当盛行,一般人既会到神社参拜,也会到佛寺礼佛。长冈的百姓都敬畏浅井大人,也都尊敬弘海大师。方圆百里内规模最大的佛寺南福寺即将完成,长冈的百姓都与有荣焉,觉得很有面子。像我这样载了一船的货想卖给他们,赚他们钱的中国商人经常会出现。我必须给长冈人好印象,和他们保持良好的关系,他们才会拒绝其他的商人。”他转动眼珠,微笑道:“和美子,来,我帮你介绍一下。” 和美子显然刻意妆扮过了,她换上较正式的绿花日本式和服,腰间绑了暗绿色的宽带子,脸上薄施脂粉,看起来比傍晚时还明艳。 “阿冬帮我介绍过了。”和美子甜笑着说,她讲中国话有点口音,但相当流利。 “各位好,对不起,我来晚了。”她两手垂放在膝前,中间三指撑着地板,屈腿跪坐着,躬身向大家行礼。 “不必这么多礼。”耿烈说。“我跟你说过了,我们中国人没有这么多礼数。” 女仆送上一盘螃蟹,和美子接过来放到桌上仅剩的空位,其他地方都摆满了碗盘和菜。 “不知道你们吃得惯吃不惯,不合胃口的话,请多多包涵,多多指教。”和美子习惯性的再度鞠躬。“啊,我真粗心!”她以一径柔婉的声音轻叫道:“江师傅不吃荤食,把这些东西摆在她面前太失礼了。对不起。”她对忆如鞠躬。“我马上另外准备一张小桌子。” “不必麻烦,”忆如说。“没有关系的。平常我跟我爹和姚大哥、四哥吃饭也是同一桌,我习惯了。” “你吃素有特别的原因吗?”耿烈问。 “我爹说我娘婚后一年未孕,于是她拜观音,做她的义女并吃素,三个月后即怀胎。我是打从娘胎里就吃素。我满周岁后不久没了娘,那时我只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幼儿,却吃不得荤食,一吃就吐,直到现在仍是如此。”忆如看向耿烈。他还记得她吃有肉味的粥吐到他身上吗?他用嘴角的微笑和眼神告诉她:他记得。噢!他不可能看得出她在想什么吧?她不安的低下头去。“你们尽管吃,不必顾虑我。” “那我就不客气了。”耿烈拿起一支蟹管。“来,来,大家自己来不用客气。”他夹起一块蟹肉,放到小男孩的盘子。“啊,忘了介绍我们的小主人。你自己介绍你叫什么名字。” 男孩立即端正坐好,大声说:“我叫简裕郎,今年四岁,请多多指教。”他说完,低头鞠躬。 他姐姐接着以他一半的音量说:“我叫简文音,今年六岁,请多多指教。”她说完,便像她妈妈一样跪坐行礼。 “很有教养的小孩。”姚松青说。“馒头,你看人家小你十岁,多有礼貌。” “馒头?”简裕郎的眼睛滴溜溜的逡巡桌上。“咦?馒头在哪里?娘,我要吃馒头。” 大家都轻声笑。 “是这个哥哥的外号叫馒头。”姚柏青按着坐在他隔壁的昌福的肩膀说。“你看他长得圆圆胖胖的,像不像馒头?”简裕郎摇头。“不像。馒头没有头发,也没有眼睛和嘴巴。” 这顿饭就在这样轻松愉快的气氛下进行着。他们聊日本人的习性、聊长冈的民情、聊即将落成的南福寺。 “我们来之前以为长冈会是个像泉州那么热闹的地方,没想到长冈只是一个小渔村。听弘海大师说南福寺的兴建是浅井大人一手促成的。”姚松青说。 耿烈冷笑道:“你以为浅井大人虔诚信佛,所以盖南福寺吗?那你就太天真了。” “哦?”姚松青挑眉问:“听你的意思,好像其中有文章。” 耿烈点点头。“大有文章,或者该说其中有个大阴谋。” “阴谋?”忆如忍不住问:“什么阴谋?” 耿烈没有立即回答,他看了看急于知道答案的四个泉州人,慢慢呷一口酒,才说:“其实虔诚信佛的人是羽代夫人。要说得让你们明白,得由浅井大人的背景说起。浅井秀忠年轻的时候骁勇善战,但也是靠他老婆娘家的关系,才得以成为幕府将军的内阁大员,跃升权贵。他平常和他大老婆与本来是他小姨子的二老婆同住在京城。每隔了两个月,以探视他高龄近九十、不良于行的祖母为名,回长冈小住两三天。其实他是来看他的三姨太。听说他真正喜爱的是这位浅井羽代夫人。” 大家都吃得差不多了,和美子泡了一壶中国茶来。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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