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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


  玉瑶焦躁的在庐帐里踱步。母后刚才临走之前说红铃很快就会带凌飞来见她。凌飞的生死全在于他的态度,他再傲然不羁,只好让他早死早超生。反正,事情不宜再拖了,辽军的粮草有限,不能长久屯守在澶州城外,要战要和得及早决定。

  玉瑶对凌飞的脾气已摸清了八分,他刚直勇悍,满腔报国的赤诚,宁折不弯,不若耶律显忠那样能屈能伸;这种烈士性格令人敬佩,却也经常是早夭的忠臣。

  玉瑶自己从小也是吃软不吃硬的拗脾气,幸好母后多年来一直教她。再哽的石头遇到了软若无物的水日夜侵袭,也会被穿透。能将百炼钢化为绕指柔才是功夫。能在该硬的时候硬,该软的时候软,才能成为人生的常胜军。

  她该如何说服凌飞为求保命,暂时委屈呢?他要是不听,她该如何自处?这个冤家真是令人伤透脑筋。她骂他也不是,劝他也不是,只能动之以情吧。

  "公主,"红铃在帐外叫。"凌飞将军来了。"

  玉瑶的芳心大乱,一见到手镣脚铐的凌飞,刚才在心里准备好的一番说词全忘了。他是一个人进帐,因为受双脚上铁链的限制而迈着小步。

  "凌飞。"她未语就盈泪,突然觉得自己这样哭哭啼啼的不不吉利了,连忙对他扮起笑容。

  凌飞看得心都拧痛了。玉瑶贵为辽国的长公主,萧太后的掌上明珠,多少人求之不得.她却对他情深似海,努力不让他看到她为他心酸、心碎的一面。他即使是铁石心肠也软了三分。

  "你的伤好些了吗?"他柔声问。他的仇人是她母后,不是她,他不能跟她做夫妻,至少可以在死前和她做短暂的朋友。

  "好得差不多了。昨晚我试着躺着睡,已经不痛了。只是背肌还有点感受而已。现在,"她微笑,笑得温婉甜美。她扭动一下身子。"背好痒哟,好想伸手去抓,可是又怕抓了将来会留下疤痕。"

  "你过来。"

  玉瑶不解的走到他面前,不知道他想做什么,但是她对他全无戒心.相信他不会伤害她。他又上前一小步,几乎和她贴近。然后他把被铁链扣住的双手抬高,自她头上越过.把她圈在他怀里,他尚能活动的双掌再轻抚她的背。"这样有没有比较不痒?"

  "有。"她含着泪点头,整个人往他身上偎去,双手搂抱他的腰,头靠在他肩上,胸贴着他的胸。他轻叹,继续轻抚她的背。"我知道我的死期到了,你为我做的已经太多,我无以回报,只能最后帮你搔搔背。"

  "不!"她抬头看他,竭力不让眼中的泪掉下。"凌飞,你可以不要死,只要你答应……"

  他摇头打断她的话,因为瘦了。显得脸上的线条更加刚毅。"不要再说了,我听都听烦了。之前为了和谈,圣上赐婚,我还可以接受。现在经过挞哥攻城破坏和谈,我爹又遭火炮攻击惨死的事件,成亲之议已全无可能。我无能为爹报仇已属不孝,如再入赘于仇人家,岂非罪该万死,该下十八层地狱,层层受罚。"

  "你想报仇的话,就要先保住性命。"玉瑶在他耳边轻声说:"如果死了,仇报不了,引发宋辽两国之间的战争,促使更多人命丧沙场,罪孽岂非更为深重?我想你爹在九泉之下,应该宁可希望你含屈忍辱活着,不希望你到黄泉和他作伴。"

  "我爹和我一样是宁死不屈的硬汉,他会因为我死得有骨气而以我为荣。"

  "果真如此,那你们两个都是有勇无谋的莽夫。大丈夫能屈能伸,君子报仇三年不晚,你应该珍惜此身,以待报仇的时机……"

  他眯起眼睛看她。"你知道我最恨的人是谁吗?你鼓励我伺机报仇?”他抬起双手,退后一步,不再与她的身体接触。他遣憾不能再感受她柔软的身子,偎着他,可是他必须与她保持一点距离,才能保持冷静。

  她沉重的点头。"母后有她的立场,她不论做什么;都会优先考虑到辽国的利益。刚才她对我说如果这次和谈能够成功,为辽国争得足够的岁银,她想退居幕后,把国事交给我皇兄处理。近二十年来她为了辽国已心力交瘁,想休息了。"

  凌飞冷哼。"在我看来,她就像是只张牙舞爪的母狮,和谈只是她诱使敌人松懈的手段。我们已经被骗了一次,不会再上当。她根本就不想和谈,她率领二十万大军人侵宋朝的疆域,就是为了我大宋的江山.不达到目的.或是不被宋军打垮之前,她是不会罢休的。"

  "凌飞,你把我母后想得太坏了。她只不过是一只想啄食更多米粒来喂养孩子的母鸡。"

  "反正,不管怎么说,我都不会做她的女婿。"

  "可是……"玉瑶整眉。"母后说地有个杀手锏能使你答应。"

  凌飞扬扬眉。"我死都不怕了,还怕她会如何对付我吗?"

  "她……"玉瑶轻叹。"她说,你不从的话,她就要杀掉其他的俘虏。"

  凌飞蓦地刷白了脸。"她要以明义他们的生命来胁迫我?"

  "凌飞,"玉瑶上前一步,轻握住他手臂,柔声说:"母后是为了我的终生幸福着想,你不要怪她。"

  他怒目圆瞪,甩开她的手。"她太卑鄙了!她要把我碎尸万段都无所谓,但是为什么要害我连累其他人?我要是做鬼,一定要化为厉鬼来向她索命。"

  "凌飞!"玉瑶无助的呜咽。一边是她的亲娘、一边是她的心上人,她夹在中间左右为难,痛苦得像五脏六俯全移了位,肠子扭绞在一起。她顾不得羞耻,紧紧的抱住凌飞,不让他挣扎,在他耳边低声哀求,"答应吧,凌飞。先保住性命要紧,我向你发誓,等我们成了亲,母后对你的戒心降低,我一定会助你逃走。"

  凌飞没有再扭动,楞楞的任玉瑶抱住。他堂堂一个男子汉,竟然三番两次必须靠一个异族女子的帮助才能活命、才能脱逃,多无奈呀!多可悲呀!欲哭无泪,便是这种说不出的痛吧!

  他丢掉性命不打紧,要那几个愿意舍命帮他的弟兄们陪他一起死,那他就真是个无情无义、自私冷血的畜生了。即使他仍坚持不与玉瑶一起,明义他们必须陪着他死,他们可能也毫无怨言。可是,他不能这么做,不能以怨报德,不能害他的好友们枉死。

  他抬头仰望帐顶,双眼干涩得像快裂掉。爹的魂魄在加里?爹怎么不教教他该怎么办?爹能够原谅他与敌人结亲吗?爹能够体谅他的不得己吗?

  他低下头.用沉痛的声音说:"我有两个条件,第一,我要披麻戴孝,结婚时我不穿新郎馆的礼服,要穿孝衣,第二,在礼成之际,要即刻将我的朋友们放走,我要眼见他们安全的离开辽营才进入洞房?"

  经过半天的考虑,萧太后答应凌飞的要求。

  第二天,辽军搭起一个新帐,做为公主和驸马的新房。长公主的婚礼当然不能太草率,虽然出门在外不能样样准备得齐全,总是尽可能的要把长公主的婚礼办得风风光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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