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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二


  卸下满不在乎的面具,莫以炽脸色倏然沉下,显露出一身寂寥,其实,他又何尝愿意浪迹天涯,何尝不渴求亲情润泽?可长久以来,无论他怎么努力,就是求不得、求不到,除了飘泊流浪,在外头拚出属于自己的一片天地,他真不知道自己还能怎么做。若是这般退让仍无法令爷爷释怀,他,只有躲得远远的,尽量不使自己成为碍眼人物,这样对大家都好。

  一如古代皇帝驾崩,皇子们为争权夺位而打得头破血流,莫氏王朝也会有同样的继承问题,只不过情节相反,他们是兄友弟恭,大家相互推却,谁也不愿接下这个烫手山芋,或者该说,没有人想留在这个令人心伤的地方。

  是谁曾经这么说过——做子女的没有挑选父母的权利,不论贫富,不分贵贱,既是生养之人,理当对其存有敬爱之心——去他的见鬼大道理,要不是那女人放荡、忝不知耻,他也不会因“她”而过着孤独寂寞的一生。

  “她”为什么要红杏出墙?放着富家大少奶奶不做,偏要与低三下四的贱男人私奔,令父亲无颜面对家人,躲至深山丛林之中,不肯见人,连带害他身世不明,大家都怀疑他的血统是否纯正,怀疑他是私生子,怀疑他是“她”在外头偷生的贱种,爷爷虽然嘴里不曾明说,但待他的眼光就是与烈不同,彷佛他的存在玷污了莫家门风,成了不可言外的家丑。

  这样的家,他有什么脸待下去,纵使从没有人指着他的鼻子叫骂,但那股无声的低闷气压,却更令人喘不过气,无法呼吸。

  于是在十八岁那年,他走了,以到各地参加拳击比赛、领取奖金为生,在被一拳拳痛挲的苦楚中,他藉以忘怀自己的出身,也在挥拳痛击对手的一瞬间释放深藏心中的苦涩,为什么要找他回来?为什么要在他好不容易找到生存的平衡点之后,再次令它崩塌毁坏?

  心情郁闷地一脚踹开门,莫以炽似笑非笑地瞪住倒在墙边相拥在一起的莫以烈和尹梵水,神色极为鄙夷,“不是在话别吗?怎么看起来倒像是卿卿我我、依依不舍?”

  “叫大嫂。”尹梵水愤恨地白他一眼,“很抱歉,恐怕要让你失望了,不管你放不放人,我们都决定不离婚,更打算永浴爱河,白头到老。”

  “烈,你打算效法温莎公爵,不爱江山只爱美人?”莫以炽沉郁的目光闪烁,像是嫉妒又像羡慕,“不在乎家业落在我这个‘外人’手中?”

  “那本来就该是你的。”莫以烈炯亮有神的异眼亦不甘示弱地回视着他,“爸留下的信里,指名要将擎企交给你,我不过是暂时代理,等你回来。”

  “开什么玩笑!”莫以炽脸色转然黯沉,冷峻深幽,“我警告你,别拿这种事耍我,你明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他是外人,一个冠上莫家姓氏却与莫家毫无血缘关系的外人,怎可能有资格得到庞大的家产?他从来不曾不自量力地着想,也不曾有过非分贪念,他们为什么还要这么诬陷他的清白人格。

  “我像是在开玩笑吗?”莫以烈在尹梵水的搀扶下勉强站起身,与久未谋面的弟弟照面,“不信的话,可以去问爷爷,信在他手上。”

  “胡说八道!你是故意要让我出糗,我才没那么傻。”莫以炽暴怒得想扁人,却又打不出手,“我根本不是莫家人。”

  “你是。”莫以烈神色沉稳,毫无虚假,“你始终都是,是我不好,让你有错觉,让你在外头飘泊那么多年,是我的错,我没有尽到做兄长的职责。”

  “为什么要编谎话骗我?我不是小孩了,不需要你们的虚情假意也能活下去,你以为我希罕当莫家人吗?去你的,我才不屑、不齿!”莫以炽大吼大叫,拚命捶墙出气,发红的双眼像是要喷出火似的。

  “血缘天性不是容得你说不要就不要的。”莫以烈轻叹息,一手搭上弟弟的肩背,“我曾经跟你一样以为你是‘她’在外生下的私生子,直到十七岁那年,无意中听到‘她’与父亲、爷爷之间的谈话才知道事情的真相,‘她’是为了与情人私奔,才故意捏造关于你身世的谎言,为的是逃离莫家、为了离婚。”

  “骗人……”莫以炽怔住了,双眸尽是惊异。他不能相信,天下竟会有如此歹毒的母亲,为了私情逃奔,连亲生骨血都能拖下水,“你只是为了推掉继承人的包袱,所以才编出这些天花乱坠的谎言来骗我。”

  “钟期手中有‘她’的住址电话,随时能去查证真相。”莫以烈疲累地放下手,神色十分黯淡。

  当年他若不曾听到这个秘密,炽的命运是否将会不同?是不是能活得更为自在快乐?现在多想都是白费,只怪他年轻青涩,不懂得处理愤怒的情绪,因而全都转嫁到无辜的炽身上,在以为炽是私生子的那段时间里,他尽其所有地关怀呵护这个惟一“同母异父”的弟弟,什么都让,因为炽是可怜无辜的,是“她”纵欲之下的牺牲者。

  但在得知炽与自己血缘相同之后,他有股被欺骗的愤怒,恨自己竟被“她”摆道,恨“她”样样得逞,所有事情都依“她”所愿进行,随着年岁增长,炽长得愈来愈像“她”,阴柔俊美,体态修长,还有一双邪魅的桃花眼。

  他恨,恨极了,但愤恨找不到出口,只有冲着炽去,于是他不再与炽多谈,除了必要的字眼,一个字也不肯多说,而涛与澈有样学样,也渐渐地与炽疏远了。

  “大哥对不起你。”莫以烈深深吸一口气,“真的对不起。”

  莫以炽瞪住他,神色复杂而古怪,许久之后才开口,“那么,我若向你要求赔偿,你应该不会反对,是吧?”

  “你说,只要我办得到。”莫以烈乎静无波的眼神中有着负起一切的担待。

  “我要她。”莫以炽的大手笔直地指向尹梵水,“听清楚了吗?我要娶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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