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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九


  她拖着脚镣,一步一跌地奔至镜旁,凝视着那张因重伤淤紫、肿胀变形的脸,狠狠地咬着唇瓣,硬是把泪水一颗颗逼回眼眶内,究竟是怎么回事?他不是正准备着订婚大典吗?为什么会被人重伤至此?浑身是伤、不省人事地倒在血泊之中,究竟是谁?又是为了什么要对他下这般毒手?

  “明人不做暗事,你既敢挑明见人,不如把动机一块儿吐出来。”尹梵水眨掉泪水,挺起胸膛勇敢地面对绑匪,“要钱要命都随你,没必要这么折磨人。”

  嗯,胆试过人、英气十足,怪不得向来挑剔的爷爷也夸她,德国人的教育果然与众不同,在慕尼黑医学院捱了六、七年,总算没有白费……去!又不是他的老婆,他跟着开心什么劲儿。

  “折磨他是我毕生的心愿之一,怎么可能单凭三言两语就放了他?莫家人一向秉持有仇必报的信念,十年不晚。”绑匪冷漠无情地低哼,表情相当冰寒。

  莫家人?他也姓莫?这么说是自家人窝里反?既是骨肉手足,何必仇深似海,非要弄得你死我活不可?嘴巴除了用来吞食,还可以用来沟通谈话,麻烦多加重视自身器官功能,真是一群笨蛋!

  “该自我介绍了吧?莫先生。”尹梵水危险地瞇起眼眸,恶狠狠地瞪住他。

  “莫以炽,相信你从未听说过我。”他的回答在简洁明了中带了一丝讥嘲,更有几许哀怨,“既然身为外人,自该没没无闻。”

  “什么意思?”听见他语尾的那句低喃,尹梵水不禁挑起秀眉,困惑地瞥向他,“你不是莫家人吗?怎么又说是外人?”

  “烈其实另有择婚对象,如果你想一脚踢开他,现在正是大好时机。”莫以炽没理会她提出的质疑,径自用挑衅的眼光盯住她,恍若在研判她的心思,“他看起来就不像专一的情人,不是吗?”

  “毁谤兄弟算什么好汉?”尹梵水以不齿的眼神瞟了他一眼,表情愤恨,他有什么资格这么批评莫以烈?兄弟?鬼才相信,“放了他!”

  “作梦。”莫以炽冷笑着,“除非烈答应我开出的条件,否则,就算他流血至死,我也不会为他掉半滴泪。”

  “想不到有人比我还恨他。”尹梵水咽下破口大骂与砍人的冲动,凛着脸与他对峙,“要他答应什么条件?”

  “跟你离婚。”莫以炽一面在指尖上玩着小刀,一面邪气她笑着,“并且遵守约定,永远不得接近你、看你、想你。”

  “对我这么好,让人好感动哦!”尹梵水强迫自己将声调放甜、表情放柔,心中却对莫以炽的反感更加深一层,愈来愈觉得莫家出了只无耻、卑劣的大害虫。

  “好说。”莫以炽扬高眉睫,瞟向邻房内重伤昏迷的兄长,“唉,只可惜烈是顽固死硬派,即使被鞭笞得伤痕累累,仍是不肯答应。”

  他怎会那么傻?不会先诓骗过去保命,再谈其它吗?笨蛋!尹梵水只觉心弦被莫以炽简短的几句话给狠狠揪疼了,她僵直地别过脸,不想让任何人瞧见泪水再度遏止不住地涌上眼眶,莫家人都是笨蛋!

  “我是为他好,你知道。”莫以炽见她不言,便自顾自地滔滔不绝,“他是抢婚耶,你又不是与他两情相悦而结合的,一点感情基础都没有,怎么能相处一辈子?你说是不是?”

  “他怎么说?”尹梵水偷偷拭去眼角溢出的泪珠,声音有些哽咽。

  “生死相随,深情挚爱,永世不移。”莫以炽冷哼着,语调粗嘎,“没见过像他这样的蠢蛋,竟然为了一个根本不受他的女人搞得片体鳞伤。”

  “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尹梵水喃喃低语,泪水终于抑止不住地潸潸而下。

  心好痛、好疼,只要想起他的执着坚持,为了年少时的一份青涩纯爱,竟甘愿以生命去换取,换取一份或许永远得不到响应的爱恋,这般傻气执拗的恋人,她能不爱吗?能视而不见吗?能任他被鞭打而死吗?不!只要能救他逃出那不是人待的地方,什么话她都说得出口。

  “只要他答应离婚,你就会放了他?”尹梵水一双清眸燃火,声调仍是一径冰寒,恍若无情,“是不是?”

  哈,露出马脚了吧!爷爷还敢夸口,赌他办不到!

  “奇怪,你怎会突然关心起烈来了?”莫以炽一面啧啧有声,一面诡异地打量着她,“你不是巴不得一脚踢开他,还得远远的,怎么现在看来却是有情有义,倒像是生死相许的爱侣?”

  “那是你眼拙眼瞎,还敢把责任推到我身上来。”盈盈眼波一转,尹梵水转向另一方,冷冷地反问:“既然打算要他与我分离,何须挟持我?多此一举!”

  “唉,这你就不知道了。”莫以炽挑衅地瞟她一眼,一派气定神闲地说,“烈坚持在临死前见你一面,身为手足,自当尽力办到。”

  这是哪门子的兄弟?根本是祸害!

  “你真要他死?”尹梵水抿紧唇,阴冷地瞪住他,“天生血源、骨肉亲情全不当一回事?几十年的手足情感也置之不顾?”

  “他有拿我当作兄弟看待过吗?”莫以炽全身紧绷,脸上满是阴霾,“是他先待我不仁,我才以不义回敬,何错之有?”

  “既然他横竖都还不过一死,让我儿他,就算是话别也好。”尹梵水眼神闪了闪,复杂得教人看不出心中所思所想。

  “正合我意。”莫以炽大方地为她开启门扉,顺道扔下一记惊爆弹,“对了,你们离婚之后,烈就要迎娶大波波,呃,她是糕饼大王的独生女,身材一级棒,凡是男人见了,没有不流口水的。”谁教烈得罪了宣华,这可恕不得小表妹乘机散播谣言搅乱视听,企团赶走他的美娇娘。

  胡说!她不相信他会做那种事,尹梵水艰困地咽下一切疑忧,对莫以炽挤出太平无事的素淡笑容,莫以烈绝不会做出那种事的,不会的,她相信他!

  无论如何,她都不愿相信莫以烈是那种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卑鄙恶徒,不可能,他是为爱她而来,并不是为了庸俗的名利,现在也不可能为金钱而离去。

  她相信他爱她……她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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