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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


  “方才我还发现,她身上冒了红痘子,我猜她正在出痘!”春兰道。

  “出痘?!”跟着跑上楼的小碟问:“她小时没出过痘吗?”

  “看这情形是没有!”春兰答:“看来,这近郊有人家正在出痘子。”

  “我想起来了!前两天我跟小碗到河边取水,瞧见附近一户农家,那孩子出痘子在屋子里啼哭,家里的男人到城里找大夫,只留一个女人在,小碗瞧着她们母子俩可怜,那时还到屋子里帮忙哄孩子。”小碟说。

  “这么说,肯定是被传染的!”永琰随后走进房内。

  他难看的脸色还没回复正常。

  禧珍着急地问永琰:“小碗这么大个人了,怎么还会出痘子?她会有事吗?”她可没发现永琰的脸色不对。

  “她的情况不严重,只要明天大夫能过来,休养几日、不能外出受风,再按药方熬几帖药吃过后应该就没事。”他淡着眼答。

  想来,这丫头压根瞧不见他的警告。

  “小碟,你到春兰的房间睡去,今夜我留在这里照顾小碗。”禧珍自告奋勇。

  “啊?可是格格——”

  “好啦、好啦,就这么说定了!今夜让我来照顾小碗,你们都快回房睡去,白天才轮到你们照顾她。”禧珍坚持。

  大伙儿面面相觑。

  “三爷,”奕善出主意:“要不我这会儿立刻出门,找到县衙后吩咐当地县令,让他多找几个大夫过来——”

  “不须惊动当地县令。”永琰阻止。“倘若天亮大夫还不过来,再驾马车把大夫从城内请过来。”

  “那就这么办了,你们全都回去睡吧,有我在这儿照顾小碗就成了!”禧珍对大伙儿道。

  “我也留下。”永琰忽然道。

  禧珍瞪着他。“你?不必了——”

  永琰沉下脸。

  禧珍到口的话,又全给吞了回去。

  她原想大着胆子拒绝,可永琰沉下的眼色冷得教人直哆嗦,暗示着她最好别开口!

  等大伙儿都回房睡后,禧珍才小心翼翼地对永琰说:“你骑了一天的马,该回去休息的。”

  他没理她,看情形还在生气。

  “喂……你没听我讲话吗?”

  他冷着脸,甩开衣袍下襬,一屁股坐在屋内那唯一一张椅子上——重点是,他还是没理她。

  “不说话就算了。”禧珍嘟囔,回过头也不理他。

  虽然嘴里碎碎叨念,可也因为有他在场,她心头莫名地感到安定不少,也不再慌乱了。

  下半夜,客栈回复了平静,小碗在禧珍的照顾下,身子虽然持续发烧,可状况已不再恶化。

  直到天快亮时,禧珍累得倚在床头,打起磕睡……

  “不……爹、妈……我不离开你们!”小碗忽然乱叫起来,两手高举在半空中胡乱挥舞。

  禧珍惊醒过来,见到小碗全身抽搐,症状忽然严重起来!

  “小碗!”坐在床边的禧珍,握紧小碗的手。

  然而,就在握住小碗那一瞬间,禧珍忽然感到全身酸痛、火热、疲惫……

  之后,她脑海里忽然闪过一幕幕浑沌不明的影像、以及一股强大的忧愁,猛烈地揪紧了她的心窝——

  禧珍全身彷佛被定住,然后痉挛着,然而她却发不出声……

  直到小碗挥动双手甩开禧珍,永琰终于发现她的不对劲!

  “啊!”禧珍被甩开后轻呼一声?,然后整个人朝后仰倒——

  看见她狠狠地朝后仰倒,永琰立刻冲上前,只差一点就没接住她。

  这会儿好好躺在永琰怀中,禧珍已经吓得小嘴阖不拢。

  永琰把她抱到桌上,看到她惨白的脸色,他原想吼人的话全咽下肚子。“刚才到底怎么回事?”他的语气竟然温柔的,连他自己都惊讶。

  “刚才?刚才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那时我只是握着小碗的手,然后就忽然莫名其妙地——”禧珍顿住。

  她握住小碗的手,然后便“看见”小碗的父母?小碗家那茅草搭成的破屋子?

  “到底怎么回事?慢慢把话说清楚。”他问,语调尽可能更温柔。

  “我……”禧珍犹豫着。

  因为她根本就说不清楚!

  她下意识地明白,她“看见”的那一对老父老母就是小碗的父母、那幢茅草房子就是小碗小时候的家!

  “算了。”看着禧珍茫然的双眼和发白的唇,他放弃逼问她。“折腾了一晚,你一定是太累了!”

  禧珍茫然着。

  “你得好好休息!”他忽然抱起她。

  “你要抱我上哪儿?”她因双脚腾空而惊呼。

  “回你的房间!”他道,已经踢开门。

  “可是小碗她——”

  “我会叫醒其它人,让他们来照顾小碗。”

  “可是……”

  “你别净操心!要是连你都累垮了,你想想,那几个小丫头、小奴才,会乱成什么局面?”他抱着她回房,把她放在床上。

  “可……”

  “别起来。”永琰按着她,不许她站起来。

  禧珍明白,他说得对。

  她叹了口气。“可你也累了一夜,该回房歇息了。”

  “我知道。”他露出笑脸。

  纵然一夜未眠,他英俊的模样没变。

  她的胸口突然一悸。“其实,该操心的人是我,你不必陪着我守夜。”于是顾左右而言他。

  “我要求你回京,这一路上,就有保护你的责任。”他答,矜淡的眼色看不出情绪。

  责任?她只是他的责任吗?“其实,就算总管一个人来,只要他要求我回京,我一样会同意。”她压抑着音调。

  他眸光一闪。“当年我曾答应你,要送你出京。但是当年我对你的承诺,却始终末兑现。”

  “是因为当年的承诺,所以你亲自到杭州来接我?”

  他别开眼。“可以这么说。”模棱两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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