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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她转过脸,看到一名帽上别着翎饰、外挂上头加了件补服的男人。一看他的服色,婳璃自然知道他是清人,而且是有封诰的贝子爷。

  一见到婳璃的模样,男人忽然瞇起眼。

  “你听不懂蒙古话?”他操蒙古话再问一遍。

  直到看见她又一脸茫然,终于确定她实在不懂蒙语。

  “你是满人?”他的神色有些异样,声调忽然显得低沉。“原来我误会了,你不是亲王邀来蒙古巴林部的瑞莲公主。”

  “你也是满人?怎么会上这儿来的?”婳璃却对他充满了好奇。

  这么多日来她头一回见到跟自己同系血脉的人,不免有十分亲切的感觉。

  “正黄旗黑塞斯。现是大清西北大营的参将。”自称黑塞斯的男子道,跟着顿了顿,他甩开身前的发辫、俊逸的脸孔往下一压,俯视比他矮了几乎三个头的小人儿。“我听说皇十四格格下嫁到蒙古,莫非……您就是十四格格?”

  黑塞斯?婳璃的记忆回到过往,模模糊糊中跳过了十年,她印象中有个老跟在自己身边保护她的俊俏男孩儿也叫“黑塞斯”。

  “你……你是第二十四和硕端庆公主的长子,黑塞斯?”她想起来了!

  那鹰一样犀利、吓人的眼睛,他总是能吓退一些想欺负她的阿哥。

  “你……”乍听到婳璃呼唤自己的名字,黑塞斯倏地瞇起眼,脸色大变。“你是……阿璃?!”

  他皱起眉头,眼中的错愕之情胜过不能置信之情。

  “真的是你!黑塞斯!没想到能在这儿遇见你!”听见他叫出自己的名字,婳璃笑开了脸、忘情地扯住他的衣袖。

  回忆起孩提时代的情谊,眼前高大、陌生的男子不再显得生疏。

  “怎么会是你!我以为嫁到蒙古来的是小十四,莫非你是陪十四格格来到蒙古的?”黑塞斯的眉头没有因为这意外的重逢而舒展开,他俊美的脸上反而蒙了一层阴影。

  婳璃兴奋的表情忽然隐去不见,她垂下脸,半晌后才轻摇头。“不是,十四阿姐已经嫁给了纳真额驸,又怎么能再嫁人?”她间接的否定,也等于说明了自己的处境。

  “你这是什么意思?”他的神色忽然凝重起来,拒绝听懂她话里头挟带的弦外之音。

  “我……我答应代十四阿姐出嫁,于是皇阿玛把我许给了库尔亲王。”她淡淡解释。

  “你居然答应这种事?!”他的表情平静得近乎冷漠,但是从胸腔发出的低沉共鸣却有一股显著的激动。

  受邀来到蒙古参加“那答目”大会却没料到会遇见“她”──第一次见到婳璃那年,她只有六岁。

  打从见面的第一眼起,黑塞斯就迷上了这个老爱女扮男装的“小阿哥”,而不是小不点前头那个如明珠宝玉一般光彩耀眼、人见人爱的十四格格。

  虽然婳璃的任性是出了名,同黑塞斯一直就明白,她真实的性子坦率得几近可爱,更难得的是她长在深宫却从不忸怩造作!

  虽然乍看下婳璃任性、叛逆,但真实的她却多情善感,甚至会为了一只小猫、小狗的死亡而哭泣、伤心数个月。

  阿璃矛盾、脆弱的个性跟十四格格的聪慧、伶俐有着天壤之别,从小婳璃就是十四格格身后的影子,这是宫里谁都知道的事。可黑塞斯心底清楚得很,这正是他迷恋上婳璃的地方──当年他迷上的是那个年仅六岁、明明脆弱得不堪一击,却又强扮坚强的小不点儿,一直到今天这份惦念依旧,却有更深刻的情感悄悄深埋他心中……当年他自愿来到西北大营从军,就是为了挣得彪炳的战功,再求皇上将朝思暮想的十六格格许给自己,可是如今看来,他所有的盘算此时此刻全都化成了一场空“我──”婳璃想解释,却发现自己竟然无话可说,只能别开了脸,心虚得不敢直视黑塞斯向来炯黑、咄咄逼人的深邃眼眸。

  黑塞斯的表情变得严肃,重逢竟然是在如此难堪的情境下──他的胸口隐隐做痛,更多的是心寒。

  “怎么?黑塞斯,你不去骑马、射箭,躲在这儿做什么?”库尔的声音从大帐后头传过来。

  看到婳璃也在现场,他挑了挑眉,眸光显得玩味。

  库尔突然出现让婳璃有些窘迫。“你们、你们有话说,我下去找咏春──”

  “不必了,我还有事恕不久留,”黑塞斯的目光始终停留在婳璃身上,根本不看库尔。“我还会再来看你。”他对着婳璃说,话锋却直指库尔,梩头有明显的挑衅意味。

  婳璃呆呆看着黑塞斯离开的背影,直到库尔的声音唤醒她。

  “原来你们是──旧情人?”他调侃地道。

  “什么……”婳璃回过神望住他诡谲的神情,一时间不明白他的意思。

  “不明白?那我就干脆说的更白一点儿──一会儿在营火会上我会跟族人介绍你的身分,往后你仍然有你的地位,最好记着别失了分寸。”他冷淡地提醒她。

  婳璃终于弄懂他的意思。“你误会了,我跟黑塞斯只不过是儿时的相识,我们之间──”

  “不必跟我解释,”他剔亮的星目掠过一抹诡谲的闇影,顿了顿,才接着往下说:“我没误会什么、更没什么好误会的。我无意干涉你,就像你也明说了不干涉我一样,只是你必须明白毕竟我的身分特殊,在蒙古,我的妻子贞洁与否对我而言可是很重要的事!”

  “我知道,”婳璃认真地点点头。“我很清楚的,我同黑塞斯之间真的没有什么||”

  “别对我解释。”打断她的话,他接下道:“我不在乎那个,只要在外人面前作戏就成了。”他漫不在乎地道,忽然倾身压向她小小的身体“不过我倒很疑惑,你又何必──解释的这么认真?”他问,略薄的唇抿成一弯邪气的弧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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