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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


  西门别业的东厢菊字房里,就着外头的日光,纤纤黯淡的眸子专注地凝望着手上的绣棚,就着外头的日光,一针一线缝缀。

  外头日照尚算强烈,她的脸色却十分苍白,往日朱红的唇瓣现下只剩淡白的粉红色,她的身子明显地孱弱了几分,一呼一吸的气息微弱得可怜。

  个把月前她在小径上割伤了脚板,流了许多血,后来她虽然按着自己脚上的伤口,仍然断断续续地失血,直过了半个多时辰才勉强止住血。

  她没有告诉任何人、也没看大夫,却因为大量失血的缘故,身体弱就下去。

  加上脚底有伤、行动不方便,这些日子她把自己关在房里,不眠不休地绣画,吃饭和睡眠的时间又不按正常,渐渐地,人也就更虚弱了。

  这日她依旧关在房里!呆呆望着园子里委靡的菊株。

  还记得那是第一回在西门府见到“他”的地方,那时候她看到西门煚和另一个女人在菊园内欢爱,她还不清楚是怎么一回事,不明白他原来是一个不会把任何女人放在心中的男人………现下是六月,满园的菊株彷佛经不起这酷烈的燥热,全数有气无力地垂首。纤纤心底一恸,穿上绣花鞋,慢慢从椅子上站起来往菊园走去。

  一个多月来,每日坐着不动,她的脚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虽然碰触时仍然疼痛,但伤口处已经新结了一道红色的新肉,虽然不狰狞,却绝对称不上好看。

  她慢慢地拖着步子,小心不压到伤口,走起路来虽然不至于跛足,却十分缓慢、费力。

  好不容易走到了菊园,已经费了她半个时辰,晶莹的汗珠缀在她雪白的额上,看得出走这段小路已经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

  纤纤蹲在一株垂首的菊花株边,伸手抬起花枝,一股深深的忧郁顷刻间席卷了她,一个多月来已经干涸的泪水又涌进了眼眶底,沿着顿畔倒垂下来……“姑娘?”

  一声男人的语音突然出现在耳边,纤纤怔了一怔,心口一股热血上涌,她迟疑地转过头,既害怕却又期待地抬起眼--

  西门炎灼灼的眼光停在纤纤雪白透明的小脸上,她娇美清丽的眉眼让他惊讶,待见到她颊上两条泪痕,他更是由衷地叹息。

  “你怎么哭了?”

  西门炎叹息地嘎声问,向来待文人冷酷、淡漠以对的严漠俊睑,竟然也透出一丝怜惜。

  乍见西门炎的睑,纤纤怔了征………多么相似的一张睑!眼前这名男子可以说和西门煚长得一模一样,可却又是那么的不同!

  西门煚的嘴角往往挂着一丝笑,笑容里时常带着一抹玩味的优越、以及游戏人间的邪气。

  可这个男人不笑,他的神情甚至有些严肃,下颚的线条不若西门煚俊美,反而刚毅。

  当然,这个人既然像西门煚,也就有可能是十年前那个给她冰糖葫芦吃的“好人”。

  可纵然那时纤纤还小,她却绝对不会把这两个人错认,因为西门煚身上有一股玩世不恭的邪佞味儿,那虽然是世家公子身上的习气,可西门煚却偏偏又多了一股沉稳、一股霸气,这是任何人也学不来、仿不像的,这是她年纪虽小,却深深记忆的原因……“你、你是……”

  纤纤怔怔地问他,泪珠儿还留在颊畔,她完全不知道自个儿这模样有多让男人心动!

  “我是西门府的客人。”西门炎竟然笑了。

  任何认得他的人如果看到这一幕肯定会惊讶,西门炎阳刚的脸部线条,竟然会为一名女子而牵动!

  “客人……”纤纤喃喃地呢哝,然后又转头回去看她的菊株,似乎西门炎只是路过的过客。

  “姑娘,”顿了顿,西门炎出声问她:“你还没告诉我为何哭?可是心底受了什么委屈?”

  他会管起一个陌生女子的闲事来,连他自己都惊讶!

  停了一会儿,纤纤摇摇头,没有出声,眼睛仍然痴痴地望着菊株,却不再流泪了。

  见她两眼一径盯着菊花,西门炎也蹲下来说:“你心疼这菊花吗?”

  纤纤终于转过脸看他。

  她无语地点点头,她的心窝确实莫名地疼痛,可她却也弄不清楚自个儿究竟是不是心疼这菊花。

  “那简单,一会儿我要元福把这些花株全移到阴凉的地方去,相信到了明日,这些花株就会恢复元气了。”西门炎道。

  “你………你到底是谁?”纤纤又问了他一遍。

  他同西门煚长得太像,像得让她心痛……纤纤垂下眼不看他,盯着地上的泥土,眼泪又一颗颗滴落下来。

  半晌-传来西门炎一声低嘎地叹息。“真是爱哭……”

  纤纤的眼泪没有让西门炎厌烦,反而引发他胸间的柔情。

  他不是西门煚,看到女人流泪,只会更加厌恶和嘲弄!

  纤纤粉白的脸蛋儿上垂着两线晶莹的泪珠儿,乌黑浓密的睫毛垂覆在眼睑上,勾出一弯忧郁、动人的弧线……这模样忽地教他动了心。西门炎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想替她抹去颊畔上忧郁的泪痕………“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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