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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九


  “把我要的东西拿来,还有,我警告你,从现在开始,我让你做的每一件事,都不得再告诉我爹爹或者禹叔,否则,我再也不要你的伺侍,你会从我眼前消失,不必再出现。”她冷绝地、一字一句地,警告小雀。小雀脸色惨白。

  “现在就去!记住我的话,不要再犯错。”织云冷声对她说,她的眼,甚至不看小雀。

  小雀惊惶地退下。

  她知道,从此之后,她已失去小姐的信任。

  夜深,大地冥暗。织云穿着一身男仆装,长发束带,头上罩着麻帽,悄声来到马房。庆幸,绛儿仍然无恙地待在马房内,显然马房虽少了看马人,但牲畜们仍有人定期喂食。

  “绛儿,是我。”她走近小牝马。

  绛儿立即认出她,亲热地舔织云柔腻的掌心,十分依恋。织云绷紧的脸,稍微有了笑容。绛儿是牲畜,却单纯可爱,没有人心那般复杂。织云将绛儿牵出马房外,打开栅栏,然后附在小牝马耳边,柔声说:“绛儿,今晚我想出城,你要帮我。”

  绛儿低嘶了一声,似在做回应。

  织云摸了牠一会儿,才走到绛儿身边。

  勇气,让她顺利跨上马背。

  “绛儿,走,带我出城。”她摸着绛儿,轻声对牠说。

  绛儿喷了口气,迈开步伐。

  的的。

  马蹄声,在夜里显得特别清脆。

  大地一片黑,循着障月曾经带她出城的道路,织云拉起麻帽遮住她的容颜,骑着绛儿一路西行,不再回头。

  她与小牝马停在巨川之前。她必须趁夜出城。决心离开宫城之前,她将小雀绑在床上,以布巾堵住小雀的嘴。平日,待之若亲人,主仆之间甚至以姐妹相称,尚不足以感化小雀,她知道,此时即使给予再严厉的警告,也不可能让一颗不忠的心,于危难中倾向自己。

  在织云城,她已不再相信任何人。

  天亮之前,小雀就会被人发现,一旦小雀被发现,爹爹必定下令立即搜城,她必须趁黑夜,进入索罗国界。

  至少,她得在今夜跨过巨川,骑着绛儿进入铁围山。

  爹爹必定不会料到,她会取道此径,进入索罗。

  是的,走这条路,需要很大的勇气。

  当时,是障月带着她走过的。

  是障月给她勇气。

  小牝马踯躅了片刻,蜇着巨川沿岸绕了两圈直喘气,似乎在害怕着。

  织云握着胸口的血玉,俯身对绛儿说:“绛儿,不要害怕,求你带我过河。”

  她柔声请求绛儿。

  她有勇气,但小牝马也得有勇气,他们才能跨得过这条巨川。

  绛儿裹足不前,白天尚且不容易越过巨川,何况夜晚,黑暗的巨川,在银色月光下,像诡秘的潜流,既恐怖又阴森。

  “绛儿,你曾经做过的,别怕。”织云鼓励小牝马。绛儿嘶鸣了一声,终于抬起前蹄,试着跳上川中一颗平坦的圆石。

  “对,就是这样,绛儿乖,再试试。”绛儿肯试,她心里有了希望。

  小牝马试出胆量,开始放胆在水间的石块上轻纵跳跃,水流冲激时石上湿滑,有好几回小马差点摔进水内,所幸往往有惊无险,最后花费好长一段时间后,他们终于越过巨川。

  “乖绛儿,你真棒,你好勇敢!”织云怜惜地夸奖受惊的小牝马。

  回首望那巨川,在黑暗的掩蔽下,像一条平坦的伏流,若非潺潺水声叮咚,没有人能知道,后面横亘着一条巨大宽广的河流。

  越过巨川,前方还有高耸入云霄的铁围山。

  “绛儿,来,我们上山去。”她轻扯马缰。

  绛儿调个头,长嘶一声,驮着主人,终于抬起马蹄,开始爬上山径,预备往下更艰难的行程。

  他是在三日前,夜半时分被叫醒的。当时,他刚睁眼,手铐与脚缭,就上了他的身。当夜他立即被带往东营,黑暗中,数百人蹲在飞砂扬砾的黄土广场上,踞守一夜,等待明晨被送往该去的地点。

  他没有反抗,只是冷眼旁观这一切,等待即将到来的命运。

  直至今日,向暮时分,织云城送往索罗的三百民夫,终于抵达目的!

  入关之前,民夫们手脚上的缭铐,已被卸除,他们被喝令排成一串人龙,按次序步入关门,走进索罗广大无边的领地。

  在边界,当那道铁铸的巨大玄黑门开启时,他抬头,凝望悬崖另一头的峻岭,蜿蜓的长梯由石色铁耀石筑成,通向矗立于云端、高耸入云霄,那座由玄黑色火砾岩迭砌而成的索罗国都,王卫城。

  那城阴郁雄峻,在夕照下看来就像狰狞的巨人。

  关门内,索罗国驻关军,呈步呈罗列,一眼望去密布黑云,竟看不出有几重铁卫,固守在关防边墙。

  障月于天色全暗那刻,来到关口。不像其它民夫,畏惧于王卫城的气势,或垂头丧气、或止步颤抖,他昂首抬头,跨出沉稳的步伐,走进索罗,站上关口前的高地。天幕冥黑,暗夜煽惑的风,呼啸着诡秘。王卫城内,焰色通天。

  黑色巨垒上空,笼罩一片橘红色的火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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