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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一


  “你母亲生你,你父亲养你,不是为了让你不快乐啊!你知道拿起雕刻刀的你笑得多自然多快乐吗?你的人生,是你的啊!”

  “小清……”

  “你爸爸听得懂中文,我去和他说去!他的病又不是你给他下毒,你干嘛要内疚?你还不够孝顺吗,为什么要为了顺从他的意志,把自己的人生交给你不喜欢的事业?就算是父母之亲,付出也是要有限度的!你用你的二十多年人生还了他,还不够吗?难道一定要他百年之后,你才能放下你的担子?或是又为了其它理由,继续扛着?”

  “你唯一要对得起的人,就是你自己啊!可是,你伤得最多伤得最重的人,就是你自己……”

  心痛啊,心疼啊,为什么偏偏是这个男子,要承受一切?为什么他从来不会拒绝,从来不会说出自己真心想要,只是任着他人愈加多的要求?她说她讨厌他啊,讨厌他任由别人任性任由别人伤害,自己却一脸微笑。

  她知道由于父母爷爷的疼爱,她自己一向自由任性,她不懂什么无奈,她只知道向前冲。

  可是,他是不是太不任性了?不要两个字如此简单,他说过吗?

  秦唐说一入江湖身不由己,秦宋说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秦元说假面具是为了防身,秦明说自己路自己选命苦不能怨父母……

  秦清说,想要就去追,受伤再爬起来好了有什么大不了。

  秦清说,你的路是你自己的,没有人替你走。

  秦清说,我要你伤害别人,我要你快乐,我要你做你自己。

  秦清说……

  秦清抱住他,喃喃着说:“你不用担心对不起任何人,你只要担心你对不对得起你自己就好……”

  “我至少对不起一个人……”他在她怀中,声音极轻,“我对不起怕我受伤的你啊……”

  他无法伤害别人,因为亲友受伤,他感同身受。但他的伤……有她一起承受。

  所谓两个人分担一个痛苦,每个人只有一半痛苦这话基本上是骗人的,因为很少有人能真正分担另一个人的痛苦,自己的痛苦,往往只有自己知道它痛在哪里有多痛。

  但若有一个人,真正的关心你爱你胜过你自己,她不会分担,她只是比你更加痛苦,因你之苦。

  Shared joy is a double joy; shared sorrow is half a sorrow---Swedish Proverb.

  但是,她会因你的快乐更快乐。

  “对不起……”一边空中小姐生硬的中文,“飞机上有……很多……乘客……请你们……”

  温海东说了几句日文,解决了她的窘境。秦清坐回座位,带着泪水做鬼脸吐舌。

  公众场合不宜喧哗,可是事急从权嘛!

  她说了,她就是任性,怎样?

  头靠在他肩上,声音小小的,带点撒娇的味道:“回去,给我也雕座玉像好不好?要比筱瞳那个好看。炒了温氏的鱿鱼,没人买你的作品就都卖给我,我要在我的网站上拼命宣传你……”

  温海东不禁好笑,点了点她鼻尖:“我还没混到要老婆养那么惨的地步,况且……不是卖不出去……”他作品虽少,在业内也多多少少有点名气,若真的全心投入……

  “那你是同意了?”秦清眼睛一亮。

  “我怎能再对不起你?”他笑着。

  “是不能对不起你自己!”她纠正。

  “对不起你,就是对不起自己……”他说,在她唇边一吻。心奇异地安定,阳光带来的暖意弥漫全身。

  面对什么都不会怕,他有她。

  B市的医疗水平在全国都是有名的,温汉方住进的就是鼎鼎大名的一家医院。抢救算是及时,无生命之忧。

  医生说,温汉方还是不宜受到刺激,但脑部本就复杂,他的神经过敏对于病症才是最大的威胁。秦清听不懂医学术语,她却知道,本来就狭窄的脑血管若硬是往牛角尖挤,就会越来越窄直到无路可去……脑血栓在很多情况下,本来就是病人情绪易激动而导致。

  温海东对身边的如月绫子说着什么,如月绫子点点头,泫然欲滴的泪水和坚毅的表情形成鲜明对比。

  “你刚才对她说什么?”进病房瞬间,秦清问。

  “我说……”他低声,“如果你不想要爸再次发病,就不要把旧帐翻个不休……”

  他的父亲,未尝不是至情至性。天意弄人命运弄人,人的个性也弄人,他脑病心病的最主要的引子,是爱人的离开。而他那表面柔弱实则倔过头的母亲,在云姨故去后的报复,怕也是醉翁之意。他夹在中间,已是疲累不堪,还是让事情的源头自行解决吧!

  温汉方住的是单人病房,屋里却有三个人:床上的温汉方,床边的温海西和窗边的松永绿。温海西见到海东进来,不禁欣喜说道:“哥,你总算是回来了,你来告诉爸你不会去日本,爸不相信我的话……”

  语声忽然止住,当他看到温海东身后的陌生女子之时。那女子一双眼紧紧盯住父亲,而一直躺在床上只是念念叨叨的父亲此刻激动地坐了起来,青筋微微凸起的手抓住病床的被单,眼中有无比的狂喜。然后便听到松永绿一声欣喜的叫唤,却是日语,他顿时心中雪亮。

  站起,后退,让那女子和大哥坐在床边,他退到门旁。这是一家三口,男人,女人,孩子。他温海西算什么东西!一个破坏者,一个罪人而已!

  母亲和父亲一直是分房睡的,母亲半夜里常常作恶梦,他听过母亲的呓语。中文日语夹杂着,她不断地向一个叫绫子的人道歉,常让泪水湿了枕巾。而第二天早上,母亲对大哥会关心到极至,却对自己无比冷淡。他那时不是不怨恨,后来知道事情真相时,却明白这是他们欠大哥、欠大哥生母的。他的出生是背叛,用一生也还不了这笔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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