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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七


  我和姐姐接管了全部的生意。每天都很忙碌,我们在市郊重新购进了一幢房子——原本是想将老房子翻新一番的,然而请了好几个设计师都说房子已经太旧,再翻新也改变不了什么,反而会损坏房子原有的风韵。新居在郊外,一个非常幽静的别墅小区,每一幢房子的设计都各具特色,没有两幢房子的样子是相同的。装修事宜涟已经在监督进行着,她说,明年春天我们就能搬进新居了。至于这栋房子,就让它闲置在这里吧。这里承载了太多东西——父亲的、母亲的、姨母的,以及涟和我的。这些东西,我们都已经负担了太久,我们已负担不起。我们都需要忘记。

  菊姐姐终于还是离开了。我和涟商量之后给了她一点资金,让她去做点小生意。她十分舍不得我们但还是欢天喜地。毕竟,与人帮佣终究是仰人鼻息,比不得自己做生意来得自在独立。

  我们重新请了几个下人——一对三十多岁的夫妻,都是忠厚老实的人,女人的菜烧得很好,男人会开车,还会做一点园艺。

  每天,我和涟在早餐桌上便开始讨论一天的行程以及近期的公事,然后双双出门去——有时目的地相同,有时各异。晚上,两人总是一身疲惫,若没有火烧眉毛的事,我们几乎是不交谈的。吃了夜宵,便各自回房去。我和涟已经不再共用一间卧室了,搬家之后,连同书房我们也会各有一间。

  姐妹俩在花园里侍弄花草,在灯下共同完成一副拼图的闲适生活,已随风散去。

  过完年,我们就要搬家了。搬家之后,我们打算再请几个下人——打理家事,收拾房间,连同园丁与司机。新居较现在的房子几乎要大上一倍,家事必然更多,而我们已打算再买一辆新车。

  然而,我们姐妹的情意依然是好的。现在又仿佛回到了十多年前的光景——什么都没有了,在我们的生命里。我们只剩下对方而已。我们只有相互信任,彼此扶持,相依为命。

  散落天涯(2)

  李威

  时间过得真快,转眼间,三年已经过去了。三年前的今天,漪对我说了那五个字,态度坚决,神情平静。于是,我走开了。我沉浸在自己的忧伤里,度过了整个冬天。我无法面对任何人,包括我的父母。他们只是在问,为什么?不是已经计划好要结婚的吗?那样好的女生,那样好的家庭!你这是为什么啊?!我无法开口告诉他们——她离开我了——我无法启齿。所以,我只有沉默。

  冬天结束之后,我找了一份工作——一份收入微薄琐事繁杂的工作——我投到了一位十分著名的画家名下继续学习美术,一边学习一边做他的助理。每天,无非是帮他应付记者应付学生应付慕名而来的崇拜者等事情,再或者就是联络赞助商家联络出版社美术馆展览馆之类的方方面面。一有空,我便潜心学画,以图将来能有进一步造诣,能够自立门户,也找一位年轻的毛头小子来替我日日接电话发传真。

  忙碌的生活使我渐渐摆脱了当初的泥足深陷和后来的痛心疾首。然而,每隔一段时间,我还是会管不住自己——我会在清晨悄悄地跑到她家的门前,像过去习惯做的一样,默默地在门外等待、徘徊,竭尽全力地倾听着门里的声音以猜测她的一举一动,推断她会何时推门而出,带着盈盈的笑意站在我的面前。

  可是,她不会再这样笑着站在我面前了,永远也不会了。有几次,正巧碰见她从门里走出来——她的脸还是那样的美丽。每一次,我都慌忙躲开——虽然我很想冲到她面前。我想再问她一次——你真的确定吗?但是,我没有。也许,是我没有勇气再一次受到伤害与打击了吧!无论如何,我不愿意自取其辱。所以,我每次都静静地躲在角落里,静静地看这她的身影,静静地等待她离开。

  最后一次到她门前,是冬末早春。我记得很清楚。那天,早春的阳光在清晨时分并没有什么暖意,风瑟瑟地吹着,我觉得颇有几分凉意。门口,停着两辆大车——几个工人模样的年轻男人正进进出出地搬着东西。

  “搬家吗?”我忍不住凑上前去,拉住其中一个男人,问。

  “是啊。”他说。

  “这么好的房子还搬?呵呵,搬到哪里去啊?!出国吗?”我讪笑着,装作漫不经心。

  “谁说不是呢?有钱人啊,一辈子不知足耶!房子买了又买,换了又换!可怜的是我们这些苦命人——一辈子也买不起一间屋!”

  他大声抱怨了几句,忽然又转低声,十分神秘地对我说:“知道吗?这家人并没有别人,只有两个小姐而已!家里大得不得了的产业,全是这两个小姐的!据说两个小姐一般大,都才二十多岁呢!又都没有出嫁!不知道以后哪个小子能有福气——娶一个回去,那嫁妆,便是几辈子也吃不尽了!”

  我默然。

  “老三!还不快干活?!不要磨牙了!”一个看上去像是工头的男人忽然大声呼喝。跟我说话的男人急忙加快了手里抬运的工作。嘴里仍不服气,喃喃地骂着,“鸡毛大的权力,就会骂人!一辈子给有钱人做牛马!”

  “运到机场吗?”我伸出手,帮他抬起一只箱子,趁机问。

  “不是!是运到半岛花园——谢谢啊。”

  我没有再说话。替他又搬了几件东西之后,就离开了。

  半岛花园,我是知道的,是最新开发建成的别墅群。傍水临湖,环境清幽。以我的收入,一年不吃不用也只能买下那里的几块砖。

  涟和漪二人一向低调,所以原先我只是以为她们家不过殷实而已。现在开来,其富有远超过我的想象。与我,何止天壤之别!

  我忍不住嘲笑自己——李威啊李威,何必还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这种家庭出身的女子,即使当日果真委身下嫁了,其日后的吃饭穿衣,你又如何供养得起?

  从此,我没有再去过她家门前。

  几乎再也没有过漪的消息,我全心投入到工作与学习中去。渐渐地,周遭的人都开始称赞我了——天赋很好、悟性不错、勤快、细心、为人忠厚踏实……我把这些称赞都一一记下,时时拿出来,算是勉励自己。

  我的老师——也就是我工作的老板,要办一场个人画展。筹备多年,规模空前。他点名要租用本市最大最豪华的展厅。我打听联络过之后才知道,此楼原来竟是徐家的产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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