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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九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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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他率先发难,主动要求监押、监审甚至是监斩,让外人以为他当真冷酷绝情到极点,深切痛恨她这个背叛的罪婢。 但其实,监押和监审是为了避免她落入别人手中惨遭迫害,监斩则是为了今日能顺利救她出监牢。 刑部尚书是只老狐狸,听到他开出的条件之后,不多犹豫就答应和他一起在宋世杰面前合演这出戏。 官场之中,黑幕重重,他只是不屑勾心斗角并非不会,或许是他在越城独居太久,抑或是因为殷家的正气之名过盛,才让那些小人真以为他是良善可欺之辈。 他肩上的伤,及她所承受的种种屈辱,是该一并清算了。 薛琬容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只觉得面前有堵温厚的软墙,黑暗中,她努力睁开眼,先辨认出的是他光洁的下巴,然后是挺秀的鼻梁,最后才是令女子都要艳羡的长睫。 世间的事真是玄妙,昨夜她还在阴冷潮湿的地牢中,听着偶尔响起的几声老鼠叫,辗转难眠,今晚,她却已安然地睡在他怀中。 她的动作惊醒了,向来浅眠的殷玉书,他微睁开眼,轻笑问道:“是不是我抱着你,反而让你睡不着了?” 她轻声反问:“你把我从刑部偷出来,到底花了多少银子?” 他笑答,“不用银子,只是个小小的官场交易而已。刑部尚书和宋世杰早有心结,想扶植自己的亲信上台,却始终被宋世杰一党拦阻,我许诺如果他帮我扳倒了宋世杰等人,我就为他的亲信在皇上面前美言,达成他的心愿。 “他信我在皇上心中的地位,同意与我交易,所以今日另准备了一辆囚车,将已经判刑的一名死囚带出去处决,回头就对宋世杰报说被处决的人是你,瞒天过海掩人耳目,事情就这么简单。” “可皇上如果知道了……” “还记得我让你帮我写的那封信吗?” “嗯。” “那封信是写给皇上的。” 她吃惊地睁大眼睛。“写给皇上的?可是为……什么要写得那么隐晦?” “皇上与最亲信的臣子间,一般会有一种密信,用以交流朝内不便公开的机密消息。” 她总算了悟,“那皇上是默许你把我『偷』出来咯?” “不仅如此。以后再慢慢和你说。”他与皇帝的“默契”早在他回京前便已达成,此次回京,不但是因为他在边关受伤,还因为皇上要借他之于查出潜藏在朝内的蠢虫,而这个秘密,即使是诸葛和汉庭都不知道。 薛琬容迟疑地问:“我爹……是不是真的贪赃枉法了?” 殷玉书一顿,“你爹的案子不是我主审,所以我不清楚,但日后我自然会帮你调查。如有机会,我也会助他脱罪。” “我一直以为爹是清清白白做事、清清白白做人的,但今日一天,我所见所闻的官场舞弊,让我动摇了对爹的信心。倘若他真的有罪被判刑,那我就的的确确是罪臣之女,这样身分的我,今生怎么还有脸留在你身边?” 他不禁皱起眉,“无论你爹是否有罪,都是他的事情,与你无关。众多刑法之中,我最痛恨连坐。” 她将头又往他怀中埋去,咬着唇说:“我的意思其实是……如今这个我,虽然是罪臣之女,但好歹也是个清清白白的薛琬容,你若是要……可以拿去。” 虽是黑夜,她也知道说出这句话自己必定是涨红了脸,庆幸此时没有月光照在她的脸上。 沉默片刻,他环抱着她的那只手臂轻轻动了一下,她倏然全身紧绷,以为他是要“采取行动”了。 可同一时刻,又听到他轻浅的低语,“现容,我救你若只为了这件事,那我的一切冒险岂不是显得太廉价了?难道我殷玉书还会缺少枕边的女人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她羞愧语塞,唇瓣被他轻柔的吻覆住。 这一吻,没有火热纠缠,而是为了安抚她的表白。 “好好休息吧,我知道你这些日子很累了,今夜你在我怀里可以安心的睡,没有任何人打揽你。我早已说过你是我的女人,几时『要』你就不重要了,我只是觉得,至少该在一切尘埃落定后,先给你一个坦荡且庄重的名分——殷夫人,你说是吗?”这一句“殷夫人”,包合了他想对她说的种种心声。 这一刻,她该然欲泣,再度泪盈于睫。 云雾消散了,月华乍明,他在她的脸上看到如星子般闪亮的水光,一吻悄然落在那颗泪珠之上。 今夜起,他不希望他的女人再为任何事流泪了,因为他将会一直守护在她的身旁。 户部侍郎许德亮自从揭发户部巡官薛师通以权谋私、贪赃枉法一案后,在安庆帝面前得到颇多赞许,朝野上下主动来逢迎巴结他的人,也比以前多了不少,因此他特意将一直在家乡跟随老母生活的儿子许翰云接回天城,欲将儿子引荐给各位朝廷大员,希望待儿子参加秋试之后便可以平步青云,延续许家的辉煌荣耀。 怎知儿子却似乎对朝廷之事兴趣缺缺,昨夜甚至提出想返回老家继续侍奉祖母的要求,令他很是生气,将儿子狠狠斥责了一番。 今日下朝,他准备再找儿子谈一谈,他这半生辛辛苦苦奔波前程,怎么会有这么不求上进的儿子? “许大人,借一步说话。”刚下了马车,他正要迈步进府,忽然听到旁边有人叫自己。 他侧目看去,只见一名大汉满面此医,一身风尘仆仆,站在几步开外。 他并不认得此人,皱眉问:“你是谁?” 大汉拱手道:“在下是周大当家的手下。大当家的派我来问一句——” “嚓声”一听到“周大当家”这几个字,他顿时脸色大变,左右看了看,沉声说:“你到街角的满月轩去等我。二楼西南角的厢房是我长年包下的 ,你向掌柜的提起我,他自会带你去。” 将那人送走之后,他立刻回身对自己的亲信交代,“马上去找宋大人,让他到我府里来,就说有要事相商。”然后他才疾步走向满月轩。 那名大汉己经在楼上等候,许德亮推门而入,面色沉冷如铁。 “你们当家的怎么这样没有规矩?不是说好了只书信往来、不派人吗?” 大汉不卑不亢地回答,“大当家等得不耐烦了,说时至今日也不见许大人的赏银,要我亲自来讨。” 许德亮恨声道:“他还好意思要钱?事情办得漂亮吗?现在殷玉书大摇大摆地回天城,皇上对他的器重满朝有眼的人都看得见,只怕他过些日子回越城之后,更要风光无限了。” 大汉高声说:“要杀他并非不能,总有二次下手的机会。这次大当家的在他返城途中已埋伏了人手,必会一击得中。但若许大人不能将前次的动手钱结个清楚,让我没办法和大当家交代的话……大当家说了,大不了闹个鱼死网破,反正我们是在山中游走的小贼,大人才是天城中有头有脸的大官。” 这番话明明白白是威胁,他黑了脸,沉吟半晌道:“好吧,但这钱我一时半会也拿不出来,你在这里先住下,三日之内我给你办妥。 迅速回府后,许德亮一进门就大声问:“宋大人还没有来吗?” 许翰云上前请安,“爹,您是在等宋大人?” 深深看儿子一眼,一夜的怒气在此刻已变得五味杂陈。 他拍了拍儿子的肩膀,“翰云,既然你想回家去……就先回去吧。”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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