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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九


  罗伊敏锐的感觉弥漫在空气中的杀意,并藉此度量彼此的距离,这些虎视耽的野兽并不急于将他们拆吃入腹,反而有意驱赶他们,彷佛在等待他们筋疲力竭的时刻,将他们残忍的撕裂。

  莫逐日喘着气,努力跟上罗伊矫健而沉稳的步伐。在潮湿泥泞、藤蔓横生的湿滑土地上狂奔是一件极耗费体力的事,当她试图加快速度攀越一株倒下的树时,巨木上满布的青苔却狠狠的将她摔进羊齿丛中。

  “逐日!”罗伊轻的地跃过一父错推挤的树枝将她扶起,一双眼眸掩不住焦虑的上下检视她,“有伤到哪里吗?”

  “我没事,我们得快点,已经快入夜了。”别开眼,她怕他会看出她的软弱。

  在地神的锻链下,她的身手、体力不算差,但是打从折返逃亡起,她就充满了挫败感,同样都受伤,罗伊却游刃有余的穿梭在密林中,他披荆斩棘的姿态彷佛那些高大的款冬不过是一些一踢就倒的路障。

  反观她却是有如掉进流沙中的旅人般无助,越想奋力挣脱窒碍难行的困境,却越是被那些因土沙崩落而裸露的树根绊倒。

  拉开他的手,她颠了几步,某种痛楚让她疲惫的身躯几乎倒下,但却仍逞强的率先走开。

  罗伊攫住她的上臂,看穿她掩饰太平的真相,“你的右脚,是在合之屿受的伤吗?”他阴沉的目光让她感觉在他面前撒谎是一件很愚蠢的事。

  她连站都站不稳了,却罔顾痛楚的随他跋涉千里,喊也不喊一声,就这么不信任他吗?他更生气的是自己,居然没发觉她有异状。

  “让我看看。”他按着她在一块大石头上坐下,卷起她的裤管,果然看见淤青的脚踝肿成馒头大。

  “不过是小伤。”莫逐日拉下裤管站起,阻止他的诊断,生怕自己的无用会拖累他,拍拍身上的泥沙,忍着痛,她坚决的看向他,“我们得加快脚步,要不然等太阳西沉,就真的只能坐以待毙了。”

  “加快脚步?”他低沉的嗓音变得危险。

  她对于伤口的轻忽以及对他的不信任激怒了罗伊,他长腿一伸忽地扫过她的下盘,莫逐日下意识的跳跃闪躲,却因为拉扯到受伤的部位而失去重心。

  罗伊长臂揽住她的腰,阻止了下滑的身子,将她卷进他的怀中,在阴暗的树荫底下,仔细凝视着她。那张俏颜经过几日的餐风露宿显得有些憔悴,再加上身上负伤未愈及体力耗尽,她的脸色略微惨白。

  “你这样要怎么加快脚步?”他拭去她发鬓上的汗水,唇边勾起一抹淡淡嘲“。

  “放开我,这里并不安全。”莫逐日抓着他的手臂,微弱的主张连自己也听不清楚,她内心不甘示弱,却太迟的发现早已依赖他太多。

  “你太逞强了。”他责难的眼中有着足以融化她的温柔,手指穿梭在她发间,像是安抚的梳理着,别担心,休息一下,它们和我们一样会疲累。”

  竖起耳朵倾听,当他们停下的那刻,压抑在风中的呼吸声同样也屏息住,可见那些野兽很聪明,懂得静观其变。这很不妙,如果是现在,他还有把握能两败俱伤,让她一个人脱身,但以她的情况看来只会越来越糟,如果她跑不动了、如果她被追上了……

  心脏一阵紧缩,他对自己发誓,永远也没有如果!泥地上已然干涸的足印,让他的眼眸闪过锐利精光。

  “按声音与足迹来判断,追赶我们的并不是属于小型的猎豹,而是较大型的豹类,基本上应该无法攀爬上这样笔直的树。”他思忖道:“平地不安全,但若是那里”。

  抬头仰望,罗伊打量着张开双臂还无法合抱的大树上有躲藏的空间。

  “你想做什么?”顺着他的目光——莫逐日不解的问。

  如果两个人都躲在树上,那群野兽只要轻松的在树下守株待兔,张大口等着他们体力不支掉下来当现成的食物,他们将哪里也去不得,只能等死。

  她皱眉,罗伊应该不会打这种作茧自缚的算盘。

  “我想到了个好办法。”他忽地松开她,大掌抚上浊白色的粗大树干,使力摇动,像是准备埋藏宝藏的守财奴,小心确认藏宝的地方是否牢固。

  看着他专往慎重的举动,她全然无法理解他的考量。

  尔后,罗伊的视线落在她身上,并朝她伸出手,“来,脚还能动吗?我帮你爬上去。”

  莫逐日一愣,电光石火间,她忽然明了。两个人不行,但若只有一个人躲藏,情况便大不相同!

  她倏地看向罗伊。他打算让她躲在树上,自己当诱饵引开那些野兽吗?这个猜测让她心中浮现惊慌,超过先前面对追剿时的紧绷。

  见她迟疑,罗伊以为她担心重量无法被负荷,他紧握她的手,无形给她支持的力旦里。

  “别害怕,那层浓荫足以支撑你。”他拉着处在怔仲的她,踏上一颗较高的大石,指着光秃的树枝叮嘱,“从这里爬上去,我会在下面顶住你的脚,小心点。”

  “你想把我一个人扔在这里吗?”她反抓住他的手,紧张的质问,“你要一个人去应付那群野兽对不对?”

  罗伊愣住,她那几乎接近恐惧的惶恐,让他的心狠狠一震。

  从来她给他的只有鄙夷、愤怒与逃避,他总无法碰触她的内心,无论是永夜或风魔,任何围绕在她身边的人、事都比他重要,对她而言,他只是一个可恨的敌人、一个令人憎恶的存在,每一次的拥抱、轻吻,不过是更加深他的确定,可悲的是,他永远也无法制止自己的贪求,成为引鸩止渴的毒犯。

  然而,曾几何时,她愿意用如此惊惶失措的眼神望着他,只因为他要离去。当她纤柔的手指与他紧扣时,他甚至以为她对他是有所依恋的,不单只是生死存亡关头的患难,而是很单纯的,一个女人对一个男人的爱恋。

  “我会回来找你的。”他保证似的说道,双眸与她交缠,但莫逐日却从那里看见了他有誓死保全她的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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