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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


  她噘了噘嘴唇,踮起脚尖构到一盒阿给,便连忙掀开盒盖,黄澄澄的炸豆腐皮让她食指大开,笑咪咪地拆开卫生筷,“我要开动了!”马上举箸,大快朵颐。

  卫羿帆搁下满手小吃,斜脸贪看她咀嚼食物的满足模样,可爱得像个小孩子。

  靳雨施解决完一盒阿给,看着空空的纸盒,忽然喃喃低语,“不知老妈有没有记得盛饭菜到供桌?”她想起那孤伶伶立在墙上的哥哥。

  闻言,他伤心般无奈的叹息,“真无情,堂堂一个大帅哥陪你游淡水,你却念念不忘别的男人。”

  “帅哥?长成这样也敢自称帅哥?笑死人了。”她挑眉一哼。

  “我不帅吗?不帅你老是看我干么?”他故做生气,伸手捏她的腮帮子,她气哼哼地拍打他的手,他不服气地问:“我不帅,好,那你说谁帅啊?”

  “我哥啊!”靳雨施想也不想就回答,“要是我哥还活着,铁定比你帅上一百倍!”她大言不惭。

  卫羿帆一怔,忽地脱口道:“靳云行……他是怎么死的?他这么年轻,而且功夫又好。”这一直是他心中的疑惑。

  灿亮的笑容收敛,她迳自沉默着,他不明白她突如其来的情绪转变。

  他不该问吗?她默然的表情令他很不安。

  半晌,靳雨施打破沉默。

  “我哥哥是被我害死的。”她只淡淡说了这句。

  见她眼色黯淡,卫羿帆不想再问下去了,却又不晓得该说些什么,气氛一下子凝固了起来,天色渐暗,河堤立灯一盏盏地亮起,晕黄的光线映照在她的脸庞,显得那样苍白。

  “你还记得有一年去鬼屋探险,遇到几个毒犯的事吗?”再度开口,她低声轻问。

  “嗯。”怎么忘得了,那时的靳云行如此意气风发、卓然不凡地救了他。

  “在那隔年,我哥十八岁生日当天,在回家的路上,被一辆汽车在街头撞上,当场死亡。”她淡然地说,但他听得出她紧紧压抑的悲伤,她仰首,凝望天边几颗闪烁的星子,嗓音低缓,“撞他的人就是那四个毒犯。当时我哥出现害他们被捕,警方更因此循线查缉到背后一宗大型走私毒品交易,贩毒组织的老大心生报复,派他们撞死我哥。”

  卫羿帆震惊得难以言喻,“怎么会……”靳云行是这样年轻、这样优秀啊!

  靳雨施闭上眼,颤抖的眼睑显得孤独无助,她声音飘忽地继续说:“警方在山区找到那四个肇事者的尸体,研判是组织老大下的毒手。但这么多年了,警方仍迟迟无法将幕后凶手绳之以法,贩毒组织破获后,首脑却依然逍遥法外。”

  所以她才会如此痛恨贩毒之人,甚至利用父亲以往的声望,分外关注道上的毒贩,但仍一无所获,那首脑,就像从人间蒸发般消失。

  凝望着她,卫羿帆的心拧了起来。

  那一次的鬼屋探险后,他便随父母举家移民到国外,对此事自然一无所知,但往事历历在目他从没忘记,她是如何崇拜自己的哥哥,深深以哥哥为傲。

  以前每当练好一套拳,她便迫不及待地展示给靳云行看,要他称赞;她贪玩惹事,他帮她遮掩;国庆看烟火,他抱她坐在肩头;她被靳父责骂,他替她挨打?!

  但他却死了,就在生日当天,就因为这么恰巧地碰上那四只该死的毒虫……

  卫羿帆很愤怒,巴不得立刻将那混帐王八蛋亲手逮捕、碎尸万段,他胸口很闷,她忧伤的侧影震慑他的心,想安慰她,却觉得再多安慰都只是废话,因为靳云行已经死了这许多年。

  深吸了口气,她挤出一张很难看的笑脸,“别提这个了,你有买酸梅汁吗?我渴死了!”

  他默默从塑胶袋中拿出饮料,她飞快接过,扬高的声音非常不自然。

  “我最喜欢喝阿婆酸梅汤,道地嘛,现在很多酸梅汁都嘛掺糖水,喝起来怪恶心的……”她说着,随即急促的吸吮吸管,冰冷的饮品滑过喉咙,却冲不去那股浓浓的苦涩,她握着纸杯,杯面渗出的水珠都因手指的颤抖而滚落。

  卫羿帆缄默地凝视她,表情沉重。

  靳雨施不自在地别开脸,嗓音哽咽,“你也喝啊,怎么不喝呢?很好喝……真的,很好喝……”

  他静静听着她杂乱无章的言语,她的声音紧绷,身体僵硬轻颤,她垂眸盯着自己的手,微微发抖的唇瓣努力挤出声音,“酸梅汁真的很好喝……我哥每次到淡水都会买给我喝……”

  她声音梗住,吧地纸杯落地,饮料溅湿脚踝,她双手覆面,说不下去了。

  “雨施。”他轻唤,心揪得像是要碎了,见她哭了却不想他听见,他伸手揽她入怀,缓声道:“你不用在我面前逞强。”

  她埋首在他颈窝,滚烫的泪水烧熨着他。他强壮有力、英俊潇洒及优秀,却都更加反映死亡之人的悲哀与无奈,他拥有的一切莫名激怒了她,她好不甘心。

  靳雨施忽然抡拳敲打他胸膛,声嘶力竭地喊着,“你真可恶!为什么?为什么我哥哥死了,你却长大?而且还长得这么英俊高大,该英俊高大的是我哥,是我哥哥……”

  任凭她无理取闹,卫羿帆紧揽着她,抚着她的发,轻声说:“对,你说的对,该是你哥哥,不应是我。”

  “如果那时候,我们可以联手打跑那四个人,就不用我哥出手,他就不会死,不会死了!”她破碎的声音喊着,有太多说不出的后悔,淹没了她的胸腔,化为泪水。

  “是我没用。”他握住她冰冷的拳头,低声地附和,“是我的错,都怪我,我是软脚虾、武艺吊车尾、无三小路用,都怪我。”

  他温柔的嗓音倾进她耳里,他温暖的体温暖和她,靳雨施却更难过。为什么不骂她?为什么不反驳指责她?明明就是因为她逞能。

  她沉默了,低啜地拚命压抑泪意,他看了好心疼。该死!究竟如何才能让她不伤心?卫羿帆真想蒸发她所有的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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