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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八


  芳契赶上去,不敢再拉他的手,只是说:“我知道你见不到吕芳契反感,但不能迁怒于我呀!”

  他有吗?小关反省一下,态度比较缓和,却不折不挠他说:“我确实没有空。”说罢拂袖而去。

  关上门,芳契蹬足骂该死。

  她跑到镜子前站住,打量自身,怎么样看,想破了头,都自觉不会惹人厌烦,但关永实偏偏这样对她。

  芳契走到露台上,双手捶胸,对牢天空叫“我——是——吕——芳——契。”

  檐上停着的两只鸽子忽然啪啪啪受惊飞走。

  芳契叹一口气,坐下伸出双腿,搁在沙发上,只见两条腿修长苗条,皮肤光洁,太阳棕均匀悦目,这样好风景,有人视若无睹,不知好气还该好笑?

  一方面关永实对她这样忠贞,又是她始料不及。

  小关坚持没空,芳契只得一个人找地方吃饭。

  走到停车场,司阍走上来,怀疑地问:“吕小姐可是搬走了?”

  “不是,她出差,我是她外甥女,我姓张。”

  对每个人都说不同版本的不同故事,累死人,终有一日,虚假的情节会得大兜乱大穿崩。

  芳契叹口气,上车而去。

  后天,后天她便可以公开她的身份,管谁相信不相信,她就是吕芳契。

  这几天,最倒媚的是那个真的小阿囡,一天到晚被人念她名字数十遍,不但眼皮跳耳朵烧,相信还连打喷嚏。

  芳契喃喃说:“事后,我送你一件好礼物来补偿你名誉上的损失。”

  她与永实习惯在一家相熟小日本馆子吃东西,两人喜欢喝许多许多米酒,逐样刺身慢慢品尝,天南地北,无所不谈,今夜,本来她想给关君一个惊喜,叫他看看一个年轻女于如何一样可以与他谈个痛快,但他根本不肯给她机会。

  芳契坐下来如常地叫酒叫菜。

  她设想到的是,一个提公事包的成熟女性自顾自吃菜喝酒并不碍眼,但一个美貌少女一手持烟一手斟酒看上去就怪异十分,沦为邪门。

  关永实就坐在她对面后两张的台子上,芳契茫然不觉,这不能怪她,她一进馆子,小关看到她便连忙用张报纸遮住面孔。

  这回才慢慢放下报纸来偷窥她。

  她怎么知道有这间小馆子,莫非是阿姨告诉她?

  自这个角度看静态的她,小关觉得少女的确像足了芳契。

  他第一次见到吕芳契时她正全神贯注低头伏案工作,不知恁地,脸上正也有一丝这样的落寞。

  年轻的五官与沧桑的神情并不配合,这个少女动作诡异,关永实深以为奇。

  他静静坐着观察她,越看越像,再看又觉不像,他弄糊涂了,芳契曾给他看过外甥的照片,印象中那女孩比较胖,也比较快乐,不过很难讲,女大十八变,关永实不能肯定。

  他所关心的,是芳契本人。

  他迫切想知道,她为什么要躲着他,她有什么难言之隐?

  芳契草草吃了点儿东西,结帐离开小馆子。

  关君也跟着出去,他知道线索在她身上。

  他比她走慢几步,一到门口,便看到她被几个洋人缠住。

  小关一时情急,上前去挡开外国人,芳契一见是他,立刻一呆,这小子神出鬼没,倒是已臻化境,那两个外国人不过是问路,他无需要这样焦急。

  洋人无故被推在路旁,不由得生气,正待理论,芳契连声道歉,他们才悻悻然走开。

  芳契恼怒地问:“你干嘛,想打架?”

  路灯下那神情那声线百分百就是芳契,关永实停停神,“全看你阿姨面子。”

  芳契笑,“听你的口气,像是我救命恩人,谢谢你,我不领情,我没有做错事。”

  小关双手插在裤袋里,看她半晌,决定在她身上用点工夫,套取芳契消息,他朝她说:“来,如果你已经足十八岁,带你去喝一怀。”

  芳契不由自主雀跃起来。

  小关看在眼里,摇头,这又不似芳契了。

  一进酒吧,尚未入座,熟稔的酒保便向关君挤眉弄眼,小关笑着用手肘去撞他们,芳契内心有种异样的感觉,这可是关永实的真面目呢?她不肯定是否要看下去,真相很多时不如假象曼妙。

  他替芳契叫了杯啤酒。

  隔壁有熟人与他打招呼,毫不避忌地取笑,“小关,抢摇篮,嗳?”

  芳契从来没来过这间酒吧,永也实一向没有告诉她有这个好去处,每个人都有权保留一点儿私隐。

  她问他:“这是你第二个家?”

  他点点头:“寂寞无聊时,便来喝几杯啤酒。”

  “为什么不找阿姨谈天说地?”

  “下班后她很多时筋疲力尽,还是让她休息的好。”

  这也是芳契一向最顾忌的一点,人人都说,差五岁,算什么呢,不是一回事嘛!但是女方体力与男方根本已经颇有距离,再加上这五岁鸿沟,芳契自觉没有足够活力舍命陪君子,日子久了,她不陪他,只恐怕他会找别人相伴。

  今夜他喝的却是烈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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