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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九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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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活该,多嘴说:“书房内可否悬一古老吊扇,像卡萨布兰加般情调?” 这女郎朝我瞪一眼,“楼面才三米高,还悬吊扇?当心风扇叶子把你的头切掉。” 我当时闭上我的尊嘴。 谁也没告诉过我,婚后男人在家中会有什么地位。 屋子弄得很舒适漂亮。 叮噹喜欢白色,她那位设计师也喜欢白色,皆大喜欢,我完全有置身医院的感觉。 终于结婚了。 结婚前三天,一切俱备,叮噹开始紧张。 她问我:“你都知道了?”没头没脑。 “知道什么?”我瞪着她。 “其实我们是骗你的。” “知道了。”我点点头。 “你不气?会不会怀恨在心?” “气呀。又怎么样呢?”我说,“反正咱们是相爱的,你已证明这一点。” “你可爱香雪海?”她忽然问。 我温和地说:“叮噹,何必寻根究底?有很多事,还是不知道的好。” “告诉我。”叮噹逼我。 “现在我跟什么人结婚?你还不明白?”我扯扯她的头发,“你大获全胜。” “真不明白你看中她什么。”叮噹悻悻地说。 我是知道的,至少她没有叮噹这股压逼力,叮噹坚持是非黑白一清二楚,有时候让人啼笑皆非。 香雪海令男人舒服。我遗憾地想,以后不能够再怀念她,过三两天我都要结婚了。 “大雄!” “是。”我惊觉地抬起头。 “在想什么?” 我笑说:“去订制一架思想追踪仪,叮噹,镶在我脑袋上,那你就可以知道我在想什么。” “大雄,我是不是越来越像个小女人?” “那么就请你控制你自己。”我说。 “我爱你。” “爱情,多少之暴政假汝之名而行。” 叮噹笑了。她有笑的理由。 她的婚纱柔软而贴身,奶白色的比利时纱边,同色的半跟鞋。 花球用蛋白花,香气喷鼻,叮噹说:“放在冰箱里,到时取出来用。” 婚纱用一顶珠冠压在额上。 我由衷地说:“但愿每个新娘都这么美丽。” 她吻我的脸,“大雄,我爱你。” 我完全相信,谁会为一个不相干的人出那么多诡计,伤那么多脑筋,死那么多细胞,她当然爱我。 叮噹这几天容光焕发,艳光四射。 她告诉我新居终于落成,无论被褥毛巾、厨房用具,都是她的心血。 我更正她,“你的朋友方盈的心血。” 叮噹瞪我一眼。 看到新书房的时候,我真正的感动—— 吊扇正在缓缓转动,四周都是绿色的攀缘植物,一张半旧的书桌,与我心爱的旋转椅,都搬来了,一角还有书架与一只小小的钢琴。 我对叮噹说:“谢谢你。” “吊扇是方盈在浅水湾酒店买回来的,特别小,适合这里。” 我坐下来,按动琴键,是那首著名的“时光逝去”。 坐在我身边的是叮噹,但我像是看到香雪海转头向我微笑。我胡涂了。 琴声停止。 “说你喜欢这个家。” “夫复何求。” 摄影师也订好,是杨凡。光是选背景场地已经跑好几个地方,先是穿了婚纱礼服拍,再换普通衣服,拍得精疲力尽,还是不满意——是摄影师不满意。 我抱怨:“就差没脱光了跑到桂林去拍,何必那么紧张了,要看理想照片最好是两夫妻往浴室镜子前一站,再清楚没有。” 叮噹说我煮鹤焚琴。 亲友们的礼物也送了来,父母亲虽不克自加国赶回来观礼,也打了长途电话来祝贺。 一切都很顺利,明天早上十点正我们便可以注册结婚。 下午叮噹对我说:“依照习俗,新郎新娘婚前一日不适宜见面。” “你相信这些?” “我们的婚姻也算是一波三折,还是相信这些的好。” “那么你放我一天假,明天早上我们再见。” “车子订好了?”叮噹不放心,“一切没问题?” “自然,赵家的HK七号,”我说,“早上九点到你门口来接你。” 她点点头,“大雄,明天见。” “好好地睡一觉,别兴奋过度,别紧张,别胡思乱想,也不要接电话,以免说个不停。” “好。”她又不放心,“你呢?你做什么?” “趁着这最后一个晚上,我将结伴狂欢,找几十个艳女郎开疯狂派对。” “明天记得起床就好。” 我温柔地说:“你放心。” 她说:“终于结婚了。” 我很了解这种心情,“有点舍不得是不是?” “一向自私惯了,时间全是自己的,赚的钱也全是自己花,忽然有个家,什么都得摊开来用,将来有了孩子,牺牲更厉害,一切都得以小把戏为重。——焦头烂额地找学校,温功课、看医生……多浪费时间。” “后悔?”我问,“还要再考虑?不甘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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