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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六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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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先生对同伴说:“今天大有收获。” 我说:“一个星期后,我们可以交板。” “好,我叫本地代理同你们联络。” 我俩恭送他们至门口,关上门! 老张与我先是欢呼一声:“呵哩!” 然后我骂他:“不要脸,这小丑是你做的吗?” “贱人,”他也回骂,“过桥抽板,教会徒弟,没有师傅,亏我将你一手提拔。” “所以才叫你做拍档,不然干吗给你这么好的机会?”我得意洋洋。 “子君,如今我认识你真面目,实在你跟其他女人没有什么两样。”他说,“天下最毒妇人心。” “我没说过我有异于其他女人。” “‘是是是是是’,见到大老板顶会拍马屁。”他斜眼看我。 “识时务者为俊杰。”做了一年多事,什么不学会?“喂,拍档,这一套东西能给我们带来什么?” “要是人家真的付版权生产起来,徒弟,咱们三年内的生活就不必担心了。”老张说。 “真的?”我怔怔地吐舌头。 “可是有许多技巧方面的事情,你没有我可不行啊。” “这我知道。哎,拍档,如此说来,咱们不是要走运了吗?” 他也承认:“看样子是有希望走运。” 运气来的时候,挡都挡不住。 我与允信几乎没做得头发发白,连夜找资料赶出图样草稿,先给华特格尔厂本港代理送去了,然后开始制造模坯,纤细部分用手工补足,做得眼睛发酸,嘴巴发涩。 老张骂:“当初为何不做大一点?自讨苦吃。” 我叹曰:“当时手上只剩那么一点点泥,胡乱捏着,谁会得知道无心插柳柳成荫?” 大功告成那夜,我筋疲力尽,一条腰像直不起来。 我跟老张说:“如果华氏不要我们这套人形,我改行卖花生。” “你改行?你入行有多久?” 我也承认他说得有理,有许多技术上的问题,没有老张根本行不通,他是专家,我要学的地方多得很呢。 我们把货交上去的那一个下午,也就是子群举行婚礼的一天。 我去观礼。 下雨,客人都打着伞,濡涅的地上一个个汽油虹彩。 我穿着新买的一套白色洋装。白皮鞋踩到水中,有痛快的感觉,一种浪费,豪华的奢侈,牺牲得起,有何相干。 (史涓生与我提出离异的时候,心情也差不多吧。) 子群打扮得很漂亮,柔软的白色短纱裙,小小纱帽,白手套,面孔经过浓妆,显得特别整齐。 可惜下雨,雨中新娘特别浪漫,在一地花碎叶子下我们站在一起拍照。 史涓生在这个时候赶到,难为他这么周到,其实子群不过是他的姻亲,他与我的婚姻断开,就不必再尽亲戚之礼,我不知他来干什么。 拍完照,新人乘坐花车离开。 史涓生把双手插在裤袋中,向我走来。 “……很漂亮。”他说。 我以为他说子群,“新娘子都是漂亮的。” 谁知他道:“不,我是说你。” 我顿时一呆,“我?” “是的。” 我略带讽刺地说:“太客气了。” 离婚后,他直接间接地,不止一次称赞我美丽。 他问:“去喝杯咖啡好吗?” 我看看腕表,点头。 “去山顶的咖啡厅?”他又问。 “不。”我马上回绝。 那处那么美,不是跟前夫去的地方,跟前夫谈判说话,随便在市中借个地方落脚便可,何必浪费时间上山顶?破坏那里的情调。 我说:“就附近坐坐好了。” 他失望,“你以前一直喜欢那里。” “以前我瞎浪漫。”我一笔带过。 以前?以前怎么同?真亏他今日还提出来。 我们在小西餐馆坐下,叫了饮料。 “子群结婚你送什么?”他问。 “千元礼券一张。” “咦,你以前不是专门爱花时间挑精致的礼物吗?” 我不耐烦,以前是以前。 “我送一套银器。”他略为不安。 “何必破费?”我客套。 “她丈夫红光满面,得意得很。”涓生又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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