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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瓶答:“马上来。”

  她立刻更衣,玉露亦不敢怠慢,马上收敛笑脸。

  师傅就住在她们楼上。

  她俩走出公寓门,自公众楼梯走上去。

  佣人斟出咖啡。

  一座黑纱屏风后有张金黄色缎面的贵妃榻,师傅坐在那里给人做按摩,她用手招她们过去,她手上不分季节,不管室内室外都戴看手套。

  “章阿姨称赞你们呢。”

  “是长辈过奖。”

  金瓶把那只装有酬劳的信封轻轻放在茶几上。

  师傅嗯了一声。

  金瓶走近一点。

  黑纱屏风是古董,上面绣看栩栩如生的昆虫,一只青绿色的螳螂正欲捕蝉,一只黄雀全神贯注在后边瞪着它。

  只听得师傅说:“金瓶,你有黑眼圈,可是疲倦,抑或心中渴望什么?”

  “我是有点焦虑。”

  “可要度假?”

  “我有话想说。”

  “好,你说。”

  金瓶像是考虑怎样开口。

  玉露诧异:师姐想说什么呢?她何来胆子,居然与师傅对话。

  师傅转了一个姿势,好让按摩师捏她腰部。

  黄色缎子上织出一只只小小精致的蜜蜂,那是拿破仑的皇室标志。

  终于金瓶这样说:“一向以来,我们都不知道信封里是什么。”

  师傅语气一点也没有变,她这样答:“你想知道?那不过是一张银票本票,用来支付灯油火蜡,你们的学费及生活费,病了看医生,近视配眼镜,牙齿不齐配牙箍,还有,订购时装,缴付房租。”

  真的,这笔开销,长年累月,非同小可。

  师傅感喟,“把你们三个带得这么大了,不惜功本,乘飞机从来不搭经济舱,暑假送到瑞士学烹饪,冬季在阿士本滑雪,春假到罗华谷看酿酒,感恩节往黄石公园露营,请问,有何不妥?”

  “我们——”

  “你只是代表你自己,别用我们这两个宇,你师弟师妹不一定有什么不满。”

  金瓶终于说:“外边都采用经纪人制度了。”

  师傅在屏风后坐直了,声音仍然不愠不火,“你想怎样?”

  “师傅,得来的酬劳,你不如抽百分之三十或四十佣金,余者让我们平分吧。”

  “你可与师弟谈过这个问题?”

  “有,他知道赵氏门生都采取这种合作方式,他们管理方式十分现代,收入都摊开来分配。”

  “你对我这种家长式经营表示不满?”

  金瓶轻轻说:“这行渐渐式微,很难有新人入行,玉露也许是最后一个,我不打算收徒,无人养老,总得为自己打算。”

  玉露屏息,说得虽然是事实,但是语气不甚客气。

  “你已有离心,羽翼已成,打算自立门户,可是这样?”

  金瓶这时也十分佩服师傅,听到徒儿提出这样的要求,她的声音仍然不愠不火。

  金瓶说:“我一向敬佩师傅。”

  师傅给她接上去:“只是时代已变。”

  忽然之间,师傅徒弟一齐笑出来。

  “你几岁开始跟师傅找生活?”

  “五岁,我在浦东出生。”

  “你为何流落街头?”

  金瓶的声音无悲也无喜,她据实答:“生父把我寄养在一名亲戚家中,他随即失踪,一年多不付生活费,亲戚一日带我逛街,转头失去影踪,叫我流落街头。”

  “没想到你还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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