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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


  “一个骄傲的妹妹,不能有一个平庸的姐姐。”我说。

  “一个骄傲的男人,也不能有一个平庸的妻子。”她答。

  “我从小是一个骄傲的男孩,长大以后,一直找寻使我更骄傲的妻子。”我扶着她的肩,说:“如今找着了,决不肯让她过去。”

  镜子映照着我们的脸,我惊讶地发觉,她的脸看起来竟是一片悲哀。

  “水玲珑。”我欲扳过她的身子,镜里照到另一个,刚开门进来。

  我回头:“白小姐。”

  “他怎么来了?”失声。

  “我自己走进来的。”我觉得自己像拍粤语片,向女朋友的“家长”解释:“与她无关。”

  白冰“哼!”一声:“你不是很注重教养的吗?这样子算什么?”

  “别跟我讨论这个,请先正视恋爱的自由,我加入追求你手上皇牌的行列,而且获得芳心。”

  “你配?”她斜眼视我。

  我点头,无限信心。

  她向梳妆台前的皇牌一望,忽地脸色骤变。我急急回头看,水玲珑用棉片把脸上浓装卸去,一张素脸如斯苍白。缓缓的,她以发圈把发束起。绕了两绕,在脑后盘了一只髻。

  我倒抽一口气。

  陈!

  不,不是似曾相识,不是孪生姐妹,陈与水玲珑,竟是同一个人。

  我应该一早知道,为什么我不知道?

  她们如此想像,外貌、神情。

  她们又如此不想像:举止、形象。

  但觉脑中嗡嗡乱鸣。白冰尖着嗓子:“你疯了!”

  “我愿让他知道。”水玲珑平静的声音,耳畔响起:“美丽、智慧、名利、骄傲只属于一个叫水玲珑的躯壳,脱下了躯壳,只是一个比比皆是的平庸女人。”

  如被捶击,我有一阵疼痛。

  白冰怒气未息。

  “敢情是病了,还顾前途不顾!”

  水玲珑仿佛在哭泣:“冰姐,原谅我……”

  不知怎样,被扶离了白府,如梦游,带着突来的不知如何接受的惊讶,我摇摇欲坠。

  一路上迷迷糊糊,摸到沈礼的家。

  我的神情使他吃惊。

  他给我倒了杯热茶,我不会喝。呆呆地跌坐在沙发上,他大力推拍我肩:“老同学,天塌了下来吗?”

  “老沈,她们竟同是一个人。”我喃喃。

  “谁与谁?”老沈摸不着头脑,皱起双眉,一张脸凑得我很近。

  “陈与她。”

  “谁与陈,谁是她?”他伸手往我额上一按,又往自己的额一摸,说:“你没有发烧,干吗说话含糊。”说着给我倒了一杯酒,送到唇边,我呷了一口,以手接过。他坐在我对面,以脚踢我的小腿,大喝一声:

  “男人大丈夫,爽快一点好不好?”

  给他一喝,人倒精神不少。我举杯,把酒往喉里灌。他“嘿!”的一声,说:“还好给你最劣的酒,否则浪费了。”

  我呛得眼泪也流下来。

  和着泪,我低叫:

  “老沈,都是你害我闯的祸。”

  “我几时修炼了这等武功。”说着又燃点他的烟,向我喷着。我呛死了、难受死了,他也不会暂停。

  一切不会因我的震惊而稍改。我烦躁而苦恼,索性拿了一瓶酒,自顾自的喝。

  老沈“啧啧啧”的,吸着烟,拨电话:“医生可不可以来?有人病入膏肓。”

  “别叫他,通通不是好人。”

  “少爷脾气,请省省。”他道:“你醉了,段君。”

  “取笑我吧,老沈,我如今失意了。”我叫着:“最大的打击不是知道无法摘取天上的星,而是知道:一直翘首仰望的,根本不是星星。”

  老沈咬着烟,目光停在我的脸上。

  “一个资质平凡的女人,一个欺哄众生的影子。”我宁愿一开始便看到真相,她却一直提供错觉。喝了酒,我情绪更控制不了,喃喃地说。

  张彦比想象中来得快,说:“是我对病入膏肓四字的反应。”

  “你明明知道的,又不告诉我,陈是水玲珑,一个书皮般的躯壳,平庸的肉身。”

  张某白了老沈一眼:“这等事何必叫我来,以为引起了生活上的并发症。”他端详我的脸:“迟早会好,不会死人。”

  “他这样哼嚷不是办法,你既知那女子的事,不若清楚告诉他,省却麻烦。”老沈瞧我一眼,正色道:“我不写出来便是。”

  张某一脸不以为然,拿起我刚才的酒杯,边摇头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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