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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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蔷色只是支吾。 绮罗在旁打手势,叫她快点。 虽然迟到无所谓,可是她喜欢那个人,就不想叫他等。 蔷色真尴尬,只得胡乱说:“有人等我,下次再说。” 挂上电话之前还听得父亲喂喂喂之声。 她尽量压抑懊恼之情,面孔涨得通红。 可是绮罗一点也不察觉,不是粗心,而是不经意。 她穿一件贴身黑色西服,更显得肤光如雪。 蔷色只穿白衬衫及牛仔裤。 那男人迟到。 蔷色不由得生气,内心一声冷笑。 早知可与父亲多说几句。 叫了冰茶,他还没有出现。 蔷色暗暗注视绮罗,她神色却悠然,看样子好象已经等惯了他。 蔷色内心已开始排斥这个人。 然后,她看到一名男子大踏步走近,他一脸阳光,穿白衬衫卡其裤,挥着汗,动作却轻俏敏捷,如一只豹子般潜到绮罗背后,站定,不顾蔷色讶异的目光,伸出一只手,放在绮罗的肩膀上。 绮罗立刻知道这是谁,她把脸倾向他的手背,神色陶醉,垂着眼,一时也不转过头来。 蔷色虽然年轻,看到这种情形,也知道什么叫做恋爱。 绮罗笑了,“蔷色,我跟你介绍,这个人,叫利佳上。” 他伸出大手,“蔷色,你好。” 蔷色被他握着手,热情地摇两摇,知道他把她当孩子。 这样更好,人们对小孩没有防范之心。 “我刚自郊外赶回来,迟了一点,对不起。” 看到蔷色眼中有点询问神色,他又解释:“每周末我做义工,教障残孩子们游泳。” 蔷色在心中呵地一声。 他叫的矿泉水来了,豪爽地鲸饮。 然后,静下来,什么也不做,只是看看女友,微微笑。 蔷色要到这时才看清楚了他,这人有一双会笑的眼睛,身型好到极点,宽肩膀穿白衬衫已经够漂亮。 最吸引是他浑身上下散发的一股活力,这是都会男性少见的魅力。 蔷色这样想:城市太多大腹贾,太多权势、太多名利,可是人人如行尸走肉,营营役役。 这利佳上是完全不一样的一个人。 可是,他何以为生? 他已经开口了:“让我介绍自己,我在大学里教数学,你对数学有兴趣吗?” 蔷色忍不住微笑,他把她当十一岁。 绮罗一直不出声,任由他们自由对答。 “不,”蔷色回说:“我对数学兴趣不大,可是分数却还不错。” “绮罗说你是好学生。” 蔷色客气地答:“一个人,总得做些什么。” 她注意到他头发近额角处有点鬈曲,这个人,一切外型上的优点都让他占齐了。 只坐了一会儿,他便看看表,“我得回去更衣,有学生稍后来找我。” 他再与蔷色握手,“很高兴认识你。” 然后走到绮罗身后,双手搭在她肩上,他不知为什么那样喜欢站到她背后。 只见绮罗的上身稍微往后仰,靠在他胸上,他俯下身来,吻她额角一下,转身离去。 蔷色这时才领会什么叫做如胶如漆。 母女静了好一会儿。 过一刻,绮罗才问:“你觉得他怎么样?” 蔷色犹疑半晌,才老气横秋地说:“好象很危险。” 绮罗一听笑得翻倒,“不不不,他至文明不过,今日他知道要来见你,有点紧张,表现失常。” “他为什么要紧张?” “我同他说,你是我的女儿。” 蔷色有点尴尬,“这不妨碍你吗?” 绮罗讶异,“又毋需他操心,何妨碍之有。” 是,只有人在檐下讨生活的才叫油瓶,否则,各归各。 蔷色点点头。 绮罗接住她的手,“来,走吧。” 她们二人都喜欢用身体语言,又那样爽朗活泼,真是配对。 蔷色黯然,父亲已永远失去陈绮罗。 “他不介意你结过婚吗?” 绮罗大吃一惊,“他应该介意吗?” “我不知道,好象,呃,社会,对离婚妇女——” 绮罗强忍住笑,“你听你祖母说太多的天方夜谭了。” 一定是,蔷色气馁。 “可是,”绮罗说:“离婚仍然是十分痛苦的一件事,切勿误会我将之当家常便饭。” 蔷色不再言语。 那天晚上,她做梦,老有人握住她的手,她并无挣扎,也不想放松,那是一只温暖的大手,伸开五指足够遮住她整张小脸。 半夜,电话铃响了,蔷色在床上翻个身。 一定是父亲不甘心,再次打来。 可怜的父亲,这里已经没有他的位置。 蔷色在睡梦中叹息数声。 天亮,闹钟把她叫醒。 她如常梳洗完毕,走到客厅,看到继母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一杯拔兰地。 蔷色立刻走过去:“什么事?” 绮罗抬起头来,泪盈于睫:“伦敦打电话来,车祸,你父亲——” “我们马上去看他——” “他已经辞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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