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天故事汇 > 亦舒作品集 > 没有月亮的晚上 > | 上一页 下一页 |
二十八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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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勿去理他,看着手中的肉,“这是什么,”疑心起来,“这是什么,嗄?”瞪着国维,像是怕被他毒杀。 女佣连忙趋前,“太太,这是糖醋小排骨。” 我放下心来。 国维啼笑皆非。 过一会儿他说:“去,到房里看看。” 看什么?可是那些白色的鲜花都成了精,活转来了。 我推开房门。 在床中央,摆着一只丝绒盒子,一看就知里头装着首饰。 盒子款式古色古香,我即时明白,这是邓三小姐的遗物。 忽然对她产生最大的敬意,这个女人,何等样的海量,明知陈国维是这样的一个人,明知东西落到他手中下场一定如此,明知他不会珍惜,明知白白便宜旁的女人,她不介意。 人死灯灭,身外物落于何处,对她这么豁达包涵大方的人来说,并无分别。 况且她爱他。 我吁出一口气,陈国维一生有她那样的知己,不枉此生。 我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条项链,晶光灿烂,密密麻麻镶着眼核大的宝石,许多人终其一生,也赚不回这样的一件装饰品。 我没有取出比划,只把盒盖合拢。 这是她的遗物,我不能收取。 国维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不喜欢?”非常诧异。 “不是不喜欢,戴上它,又仿佛对谁不敬重。” 我把盒子放回他手中。 国维又觉得我说对了,讪讪地不自然。 “她会明白的。”他说。 明白人总吃亏。 “隔些时候再说。” “好吧。” 我替酸痛的脖子按摩。 “别跟她们玩得太疯。”国维警告我。 邓三小姐去世后,他有着显著的改变,几乎隔夜之间,开始管我头我脚,为什么要急着表现男子气概?只有他自己才知道。 我看着他。 “玛琳出了毛病。” 自从那日在街头撞见她之后,这人影踪全无。 “什么毛病?” “老赵要同她离婚。” 我怎么不晓得?愕然。 “你天天同她们在一起都不知道?”国维疑心。 我连忙把眼睛射向别处。 “玛琳外头有了朋友。”国维说得真含蓄。 我悲凉地牵牵嘴角,想笑又笑不出来,这间屋子容不得欢笑。 怎么会有这么多寂寞的女人。 她们从哪里来,又要回哪里去。 玛琳没有找我谈,其实她可以相信我,或者同我一样,她不愿冒险,不愿利用友人的耳朵,她也只能找心理医生辅助。 可怜的玛琳。 我倒在床上,不知恁地,腮边的麻热还持续不退,像是在牙医处上过药,手拍上去都不大有知觉,只是烫。 我昏昏沉沉睡去。 最近很不能睡,每次顶多三四小时,随即惊醒,紧张得嘴巴发酸,又不知因由。 国维终于出去了。 我梦见自己荡漾在水中,波浪一进一退,身体也跟着摆动,我微笑,我要离开国维。 一定得对他说。 玛琳或许只打算出去寻找短暂的刺激,她没决心要离开家庭,我不一样。 我没有家庭。 国维不会改变,我永远是受他管制的小女孩,他没有把我当作过伴侣,我俩的地位不平等。我惊醒,梦中也充满生活的烦恼,这是成年人典型的梦。 对国维来说,小孩子,只要给支棒棒糖,没有什么问题是不能解决的,大不了加一只氢气球,再间就不是乖孩子,要关黑房间。 这个家多年来就是我的黑房。 他已长年累月对我不予理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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