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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灯红酒绿,夜夜笙歌,不过是小说里的形容词罢了。

  到她的舞厅去?

  我倒不怕去舞厅,反正同学间有不少是舞厅常客。

  我怕小令尴尬,她会多心,以为我故意去出她的洋相。

  我很明白小令,她要强,要面子,又受得了委屈。

  虽然到现在这样了,她表面还要装得无所谓。

  但是心里呢,她的心还是脆弱的,所以我不能去看她。

  到别间舞厅去吧,那些舞厅都差不多,看过就算了。

  但是我又想,如果不是去看她,又何必糟蹋时间?

  为了这种小事,在心中犹自七上八落的。我是喜欢小令的。是,我喜欢她,否则不会这样子。我呼出一口气,如果我要夸张一点的说,每次想到她在舞厅里工作,我便心如刀割。

  母亲问我:“家明,怎么从来没有女同学来找你?”

  “没什么,”我说,“因为女同学看不中我嘛。”

  “看不中你?笑话,你不要面子,我还要呢!为什么看不中你?”母亲笑道,“嫌你长得不好?我与你父亲又不丑!”

  “妈,这种事很难说,并不论人品长相学问,机缘好就是不同,我不喜欢强求。”

  妈妈收敛了笑客:“恐怕你不想去追求她们吧?”

  “我才廿一岁,妈妈,你急什么?”我笑,“我如果目前闹着要结婚,你才值得害怕呢。”

  “你还记着小令吧?”

  妈妈忽然之间这么一问,我呆住了。她是聪明人。

  我直爽的说。“是的。”

  “她是个好孩子,我承认。”妈妈说,“但是现在不同了。”

  不同了,她做了舞女,这是不同的地方,她是舞女。

  我不响。

  “家明,不必我多说,你知道我的意思,但我决不想你鬼鬼祟祟。如果你心想见她,就去见她好了,妈妈不勉强你。正如你说:你又没到论婚姻的时候。”她叹了一口气,“你自己小心罢了。”

  被妈妈这么一说,我反而不好意思起来。她给我自由,不限我行动,我果真的胡作妄为,令她失望吗?

  我应该更加小心自己的行动了,因为妈妈相信我。

  母亲真是一个聪明的母亲,这一点我完全承认。

  被她这么一说,第一:我去舞厅溜一溜的主意是打消了。

  第二:以后凡是见小令,我只好告诉她。

  也好,告诉了她,我心里的负担是没有了。

  再一想,告诉了她,她会不高兴,我还是鬼祟一点好。

  这样一来,我更加决定不下到底去不去看小令了。

  不管看不看,她还是在我心里。

  我写了一封信给小令。她的回信来了,字写得很美。

  以前那么多同学,就是她肯练书法,所以字好。

  那个时候,她把她父亲的字拿来我们看。林先生的字自然是一等的漂亮,不消说,我们笑小令得自遗传,不必费力。她还老大不愿意,说是每天练好几百字的结果。

  那时候林先生已经去世了,不过小令还是很振作。

  我们同学之中,谁也没料到她会辍学。

  那几个花枝招展,天天说读书辛苦的,反而都升了级。

  这就是人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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