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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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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真以为他们不会老,男人没有更年期,男人的五十才是黄金时期……她冷笑。 居然有些拜金权的女人不住标榜他们风流潇洒,不受时限影响,太可笑了。 叫他们脱下衣服看看,那烂棉絮似的皮肉,还不是像破布似挂下来。 肌肉没丝毫弹力,触手下陷,多少财势都补救不了。 她的声音十分轻柔,“你又有什么不同,你也老了。” 谢汝敦收敛嚣张与霸道,沉默下来,过一会说:“李碧如,我不会放过你。” 她叹口气,“我不是你仇家,这些年来,我带来财产与子嗣,我还有什么对不起你。” “你不守妇道。” “我是人,我有权追求快乐。” “那不过是饮鸩止渴。” “是吗,”她替他拉开大门,“不知有无解药,你若找到了,请通知我一声。” 他累了,脚步略为踉跄,勉力仰起头,走出门去。 她也倦得说不出话来,双手掩着脸,渐渐泪水自指缝间流出来,湿透手掌。 二十五年前,谢汝敦也是个精壮的小伙子,不十分英俊,可是朝气勃勃,自有一股阳刚魅力,时时穿白衬衫、卡其裤,肯吃苦,够用功,待人诚恳,没有谁不喜欢他。 可是,月亮会圆,人性会变,今日的谢汝敦飞扬跋扈,贪婪狠辣,十足是二三十年代小说家笔下奸淫的大腹贾。 岁月不知道流往何处,这些年来,她生活中无限辛酸,有限温存。 她蹒跚走入房中,倒在床上。 年轻人的电话一直没打通,李碧如给他的私人号码没人接。 那电话就在她床边地毯上,铃声调校得极低,像一个幼儿生在呜咽。 她实在太累,那种自内心深处发出来的倦意使她觉得一眠不起并非太坏的一件事。 她把头埋在枕头里。 年轻人隔一会儿只得放下电话。 片刻电话铃声再响。 年轻人连忙接听。 那边是一串银铃般笑声。 年轻人松一口气,“导演,你好。” “孝文,别来无恙乎。” “托赖,近况如何?” “新居开张了。” “恭喜恭喜。” 导演娇笑,“不过,可是换汤不换药的哩。” “宝号叫什么?” “美娇姨旅行社。” 年轻人没听清楚,“什么?” “美,即漂亮,娇,即俏丽,姨,是柔媚,你说好不好听?是位名家的心血结晶呢。” “哪位名家?” “一位名作家。” 年轻人嗤一声笑出来,“原来是爬格子动物。” 导演不以为然,“你干吗丑化他人职业,每个人每件事都有两种叫法,你是伴游,我是介绍人,要叫得难听,我是——” “好了好了。”年轻人告饶。 导演问:“名字好不好听?” “好极了,不过似乎更适合为男宾服务。” 导演沉默片刻,“不,我不会做男客。” “为什么?” “积德。” “这个理由很新鲜。” “做女宾与做男宾有太大分别,此刻,我为寂寞而有需要的女性解决烦恼,良心上不觉有何不妥。” 年轻人忍不住笑起来。 导演说下去:“我可不会送羊八虎口。” 年轻人大笑:“我长得不好,我太不像一只羊。” “李碧如女士可满意?” “嗯,你也知道她的真名。” “不难打听,现在客人也不再故意隐瞒身分,反正钱抓在她们自己手里,怕什么。” 年轻人忽然说:“钱真是除臭剂。” 导演格格笑,“那还用讲,哪怕你有狐臭烂嘴,过去满身疮,这一刻有了钱,也就一笔勾销。百病消散。” “难怪每个人都拼了老命弄钱。” “谁说不是。”导演长叹一声。 “明天下午我到公司来。” “慢着,孝文。” “还有什么事?” “我有一个客人指明要见你。” “我已与李女士有约。” “不必这样贞节吧。” “这一段时间内——” “位位都是客人,我不好得罪人,人家只不过想见一见你。” 年轻人踌躇,“约我在什么地方?” “你放心,我不会叫你凌晨到三不管地带的后巷去等人,是某大酒店花店。” 年轻人答允去走一趟。 花店狭小,但七彩缤纷,香气扑鼻,女店员看见一个英俊小生走进来,连忙上前招呼。 “先生挑什么花?”不知怎地面孔先涨红了。 “白色香花。” “正好有一束铃兰在此。” 才巴掌大那样小小束,这花外国人叫谷中百合,指甲大的小白花像是一只铃模样。 店员替他用软纸包起来。 年轻人付现钞。 忽然之间他觉得有人在看他。 花店四面都是大玻璃,完全透明,有人站在玻璃外仔细地打量他,像贪婪的孩子看玻璃瓶内的糖果。 糖果今日仍然只穿白棉纱T恤及蓝布裤,外套搭在肩膀上。 他握着花,抬起头,向那位女士笑笑,指一指胸口,推开玻璃门出来。 那位女士凝视他,苍白瘦削的脸上有一丝苍凉意味。 她问:“你就是中国人。” 他把花递给她,“叫我孝文好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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