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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八


  “两位姐姐我知道你们是为我好,”我说,“在这种事上,我自问是很豁达的,你们不必替我担心。”

  小姐姐说:“你晓得咱俩就是为你好,咱们那份,早已折了嫁妆了。”

  我很为难:“我要钱来干吗?人们需要大量的钱,不外是因为有拥物狂——一定要把一切都买了下来,堆山积海地搁在家里。我并不这样想,像我喜欢画,就跑美术馆,反正死后八成也捐到美术馆去,匆匆数十年,何必太麻烦。”

  “发疯和尚。”大姐骂我。

  我说:“我告辞了,再不走还有更难听的话要骂我。”

  “你开了几小时的车,也够累了,在这儿休息几晚如何?”

  “你们答应不烦我就好。”我扮鬼脸。

  “好,好。”大姐笑,“你怎么连女朋友也没有呢?”

  “我搞同性恋,你们不知道吗?”

  “放屁!”

  “家有这么两个姑奶奶,叫我哪里去找好人家的女儿下嫁?”我调笑。

  大姐悻悻然,“这小子,一辈子就这么过了。”

  小姐姐说:“你别瞧他疯疯颠颠的,人家这叫做君子坦荡荡,不比咱们小人长戚戚。”

  我走上楼去。

  我摇电话到牛津找庄国栋。

  老庄是我同事。他这个人有点孤僻,与我也却还谈得来。

  我叫他来伦敦,“反正放假,你一个人闷在宿舍干什么?”

  “我懒得开车。”

  “那我可要闷死在这里了。你来了,咱们还可以结伴钓鱼去。”

  他说:“日钓夜钓,你也不腻。”声音闷闷地。

  “你来吧,”我把地址告诉他,“我那两个姐姐虽然徐娘半老,倒还风韵略存,要是看中了你,你下半辈子吃用不愁。”

  “震中,你是益发风趣了。”

  “马上出门,晚上见你,再见。”

  “好,再见。”他挂了电话。

  小姐姐进房来,“那是准?你又拿你老姐开玩笑,我迟早撕你的嘴。”

  “那是庄国栋,”我说,“我同事。”

  “哦,就是你说过的,离了婚之后对牢老婆的照片过了十年的那个人?”

  “不错,是他,”我笑,“他也确是对牢一张照片过了十年,但不是他老婆,是另外一个女人。”

  “你们这些人的感情生活简直千奇百怪,我不能接受。”

  我挺挺胸,“小姐姐,我的感情生活还未萌芽呢,你别一竹篙打沉一船人。”

  “震中,你的脑笋几时生拢呢?”

  “做大快活有什么不好?”我反问。

  “你也做了长远了,也该为自己打算打算。”

  “缘分没到,找不到女朋友。”我说。

  “牛津有多少个女孩子?你到伦敦来住,保管你三个月之内娶老婆。”

  “胡乱娶一个?不如去找牛津农学院那只母牛。”

  “所以爹爹对你失望,那年他拿爵士衔,我问他可快乐,他答:‘你妈妈不在,有什么快乐?现在只有等抱孙子那天才快乐呢。’小姐姐替我整理床铺。

  “我要会生孩子,我就满足他。”我摊摊手说。

  她不睬我,“你朋友跟你睡一个房?”

  “是。”我说。

  “现在好了,爹爹一结婚,那女人升上神台,你这个正经承继人便打入冷宫……”

  “小姐姐,你看狸猫换太子这一类东西看得太多了。”

  “至少你应该换一辆车子。”她咕嘟。

  “你送我?”我问。

  “我问爹爹要去,”她说,“最多先替你垫一垫。”

  我嬉皮笑脸,“说到钱就失感情。”

  “去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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