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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七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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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咪咪已经不错了,”大哥说,“家敏,三十岁应该成家立室,咪咪的那份活泼我很欣赏,你别多花样。” “可是今天这个女郎——”我低下头,“大哥,她不是普通女孩子可以比拟的。” “她有三只眼睛?” “不,大哥,你不明白,她——”我说不下去。 想到黄玫瑰,我再也不能够活泼起来,她的倩影渐渐化成一块铅,压在我心上,我非再见她不可,为了我自己,否则我寝食难安。 大哥离开了饭桌。 我握着拳头,准备明天再去见我心目中的女神。 女佣人进来,对我说:“二少爷,戚小姐有找。” “呵。”我忘了约好咪咪。 一取起话筒,她就骂:“你的魂到哪去了你。” “是。”我苦笑。 那是一个叫玫瑰的角落,我灵魂在那里。 “现在怎么样?”她问我,“你还来不来?”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怎么会不知道?”她问,“你声音听上去不对劲,我来看你,你不是不舒服吧?” “我是有点不对劲,”我乘机说,“你别来了。” “我马上来。”她已经挂了电话。 我很唏嘘,我这颗无良的心,怎么会变得这么快,如今心中已无咪咪的位置。怎么可能,就在前天,咪咪尚是我生活的中心,一切环绕她为主,如今我已另外找到了太阳,脱离了咪咪的轨道。 我用手撑着头,想到国语言情片中常出现的一句对白:我们活在两个世界里。 当夜咪咪来了,穿着她一贯钟爱的粉红色,咪咪是一种单纯粉红色。 她坐在那里叽叽呱呱说了很多话,那些以前我认为很有趣的琐事,现在只在我耳畔浮动,我神思着今晨见过的黑衣玫瑰。 水灵的眼睛,略为厚重的嘴唇,与那颗永恒的泪痣,欲语还休的神情,我的精神飞出去老远老远,再也控制不住。 我说:“咪咪,你该累了,回去吧,我送你回去。” 我得与她冷淡一段时期,再把真相告诉她。 咪咪十分不愿意地被我送回家,而我—— 我在床上辗转反侧。 第二天早上,我直接赶到黄宅去。 大太阳天,女佣人来开门。玫瑰在客厅中用法文说电话,抬起头来用眼睛向我打了一个招呼,我感到震荡。只要接近她便感到满足,我缓缓散步到露台去。 她明快地说,“……是,八月二十四号,杜鲁福的影片,非常值得一观,‘祖与占’太好了,‘柔肤’不能放弃,索性连‘一个像我这样美丽的女孩’也看了吧,是(UNEBELLE FIL LE COMME MOI),据说本港是第一次放映……” “……晚上演‘四百击’……只好买一条法国面包带进去吃,是呀,没时间吃饭。”她轻笑着挂了电话。 我神魂为之倾倒,靠在露台上的一只大金鱼缸边,低眼看到金鱼向我游近,啜吻水面。 玫瑰已经走到我身边,她说,“这些鱼养得熟了,就像孩子们一样,净爱讨东西吃。” 我侧身看她,她的长发柬在脑后,鬓角长长地衬在雪白的皮肤上,仍然没有化妆,那种白色半透明,不像人的肌肤,像瓷器。 我喉咙干涩,全身被汗湿透,衬衫贴在背部,隔很久我才说:“看杜鲁福的电影,不叫我?” 她诧异,“你也喜欢杜鲁福,家敏?” 我欢愉了,我从来不知道自己的名字有这么动听。 家敏,她如此亲切地呼唤我。 “我不介意,我最喜欢‘亚黛尔H的故事’。” 她微笑,在那笑容里,我隐约看到了黄振华。 “过来坐,这么早,吃过早餐没有?” 她招呼我。桌子上摆着一份简单的西式早餐,餐具却是白地起金边的罗臣科,刀又全属银制,她取起茶杯说:“我节食已经有三年了,有一个时间,在养了孩子之后,胖得简直不像话,吓死自己,到最后不得不咬紧牙关,下个狠心——到现在我已三年没有喝过加糖的茶,多可怕。”她轻笑,“女人对自己如果不狠心,男人对她们就会狠心。” 我畅意地看她的姿势,听她说话。 “你今天来是告诉我,你已决定替我改造这间屋子?” “啊,是,黄先生已将屋子图纸给我,但我恐怕你要暂时搬出去住呢。”我说。 “自然,这里恐怕会拆得像防空洞。”玫瑰笑。 “你全权交给我装修?” “全权,除了那间书房。” 我想问什么,但终于忍住,怕得罪她。 我说:“我把图样设计好了,交你过目。” “你对旧书画熟不熟?”她问。 “我有个大哥对这类东西很在行,怎么?想买点字画?”我非常乐意帮助她,“黄先生写字间那张唐寅是他的收藏品。” “恐怕很贵哩。”她说。 “我们可以去看看。” “我知道,”她笑,“集古斋。”她绕着手,靠在门框边。 这是她喜爱的姿势,额角与肩膀靠在门框,绕着手,一副娇慵相,这种姿势令我心神恍惚。 “你想去瞧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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